那场无声的哭泣,持续了很久。
高自在很有耐心,没催,也没打扰。他就那么盘腿坐在地上,托着下巴,进行着一项神圣的学术观察。
课题是《论大唐公主泪腺结构与储水量之关系》。
他发现,李云裳哭起来跟别人不一样。别人哭是山洪暴发,她是梅雨连绵。
不嚎,不动,就那么安静地掉眼泪,一颗接一颗,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精准地落在同一个位置,把手背都砸出了一片水印。
终于,雨季过去了。她停止了颤抖,也停止了流泪,只是依旧低着头,整个人被一种巨大的悲伤和疲惫笼罩着。
高自在知道,是时候了。服务器重启完毕,该输入开机密码了。
“所以,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他开口,打破了房间里的死寂,“脱掉那些衣服,你,李云裳,是谁?你想干什么?”
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就在高自在以为她又要宕机的时候,一个细若蚊蚋,却无比清晰的字句,从她苍白的唇间飘了出来。
“我想……吃一碗春风楼的杨凌蘸水面。”
高自在:“……”
他准备了一万种答案。我想报仇。我想回家。我想杀了你。我想死。结果,她给出的答案,是一碗面?
愣了足足三秒,然后,一股狂喜涌上心头。
中了!中大奖了!这他妈是标准答案啊!一个具体的、个人的、充满了烟火气的**!
不是公主的责任,不是妻子的本分,不是寡妇的哀思,而是一个叫李云裳的人,她馋了,她想吃一碗面!
“好!”高自在猛地一拍大腿,从地上弹了起来,兴奋地在屋里转圈,“回答得好!虽然只有六十分,刚过及格线,但已经具备了抢救价值!老婆,你还有救!”
李云裳被他一惊一乍的反应吓得缩了一下,茫然地抬起头。
她不明白,自己只是说出了一个深藏心底,连自己都快忘了的念想,怎么就……有救了?
“这说明你的底层代码还没被完全格式化!”
高自在指着她,神采飞扬地宣布,“你的味觉记忆还在!这是人类最原始的**之一!是生命力的体现!我们今天的治疗,就从这碗面开始!”
他停下脚步,重新坐回她对面,脸上露出了一个堪比传销头子的狂热笑容。
“现在,我们开始第一疗程:脸皮增厚术。”
“脸皮……增厚?”李云裳重复道,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反复刷新。
“没错!”高自在斩钉截铁,“你之所以活得这么累,病得这么重,根本原因就一个:脸皮太薄!被那些所谓的规矩、体面、人言可畏给束缚住了。别人一句话,一个动作,你就要在心里琢磨八百遍,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丢了公主的脸,失了皇家的德。活给别人看,你能不累吗?”
“所以,治疗的第一步,就是让你学会不要脸。”
李云裳彻底呆住了。她从小接受的教育,是知礼仪,存廉耻。这个男人,却要教她……不要脸?
“来,我们进入情景模拟教学环节。”高自在清了清嗓子,扮演起魔鬼教官。
“第一题:假设你在宫中赴宴,一位品级比你高的妃子,‘不小心’将一杯热茶洒在了你刚做的新衣服上。这件衣服很贵,是你最喜欢的一件。请问,你该如何应对?”
李云裳几乎是本能地回答:“妾身……会说无妨,一件衣服而已,娘娘不必介怀。”
“零分!”高自在毫不留情地给了个叉,“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你这么说,别人只会觉得你好欺负,下次还敢泼你!重来!”
李云裳咬着唇,思索了半天,试探着说:“那……妾身保持沉默,用举动表达不满?”
“二十分!有点进步,但还是没用!你这是冷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人觉得你小家子气!继续!”
李云裳是真的不会了。在她所学的为人处世之道里,除了忍让,就是退避。
她求助般地看向高自在。
高自在恨铁不成钢地公布答案:“标准答案是,你得立刻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惊慌,然后第一时间不是关心你的衣服,而是关心她的手,用比她还关切的口吻说:‘哎呀娘娘,您的手没事吧?这茶这么烫!都怪臣妾这身衣服料子不好,害娘娘失手。’”
“看见没?先抢占道德高地,把‘她泼你’变成‘你连累她’,让她欠你人情!然后再‘无意中’跟身边人提一句,‘可惜了这身江南刚进贡的云锦,本想穿着给太上皇贺寿的。’把损失点出来,把太上皇抬出来!她不给你赔礼道歉,赔一套新的来,她以后在宫里都抬不起头!”
李云裳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来……还可以这样?
“第二题!”高自在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太上皇的妃子某位太妃赏了你一支步摇,丑得人神共愤,但她很喜欢,还让你下次出席重要场合时戴上。你怎么办?”
“妾身……会遵从太妃的旨意,戴上它。”李云裳老实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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