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若是没有”,是一道无声的圣旨,也是一道催命的符咒,贴在了高自在的后颈上。
三个月。
从无到有,搭建一个覆盖整个大唐顶层权贵的供货网络,还要刮出让皇帝满意的油水。
这他妈的。
高自在刚刚从鬼门关探回半个身子,李世民就一脚把他踹了回去,还顺手焊死了门。
他维持着叩首的姿势,额头紧贴冰冷坚硬的地砖,大脑却在以一种燃烧生命的速度运转。
这个活儿,绝对不能这么接。
现在头脑发热应下来,三个月后,自己的人头就得在菜市口当标本。
必须……必须把这口黑锅再甩回去!
“陛下。”
高自在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嘶哑,但逻辑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臣,遵旨。”
他先应下,不给李世民任何发作的借口。这是程序正义。
“只是……”
他话锋一转。
果然,那个刚刚转身,只留给他一个孤高背影的皇帝,停下了脚步。
“要让国库在三个月内见到真金白银,此事……非人力可为。”
李世民缓缓回身,刚刚有所缓和的眼神,再度凝结成冰。
“你在跟朕讨价还价?”
“臣不敢!”高自在猛地抬头,脸上挤出一个扭曲的笑,肌肉僵硬得快要撕裂,“臣只是在陈述事实。陛下圣明,臣这个人,向来实诚。”
李世民不说话,就那么冷冷地俯视着他,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还能耍出什么新花样。
机会只有一次。
高自在清了清嗓子,开始了第二次“廷前面圣”。
“陛下,您以为这‘紫雾’是凭空变出来的吗?它是一种植物的叶子,经过九蒸九晒,以秘法炮制而成。”
“此物,臣为它取名,烟草。”
李世民眉毛一挑,示意他继续。
“这烟草,它不是麦子,不是粟米,撒了种子就能活。它对土地、气候的要求,苛刻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高自在的语速不快,确保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进皇帝的耳朵里。
“它要向阳的坡地,土质需疏松透气,绝不能积水,否则根系沾水即烂。”
“它还要特定的气候,喜暖怕寒,一年之内,至少要有六个月的无霜期。”
“雨水也极有讲究,多了味淡,少了枯死。”
李世民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作为亲手打下江山,巡视过无数州府的皇帝,他很清楚这些条件叠加在一起,有多么刁钻。
“陛下明鉴。臣在剑南道数年,踏遍了辖下各州的山川土地。放眼整个大唐,能同时满足所有条件的地方……”
高自在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西南。
“臣只找到一处。”
“姚州。”
“只有姚州那一片红土,那里的独特气候,才能种出臣献给陛下的那种顶级烟草。”
话音落下,大殿内一片死寂。
高自在没有停,他知道,现在必须把所有的底牌都掀开。
“陛下,这烟草从播种到成熟,要三个月。采摘之后,晾晒、发酵、炮制,去除其燥烈之气,使其醇厚温润,又至少需要两个月。”
“也就是说,从零开始,生产出一批能让那些国公侯爷们满意的‘紫雾’,最快,也要五个月。”
“这还没算上建工坊、培训工匠、打通商路的时间。”
高自在说完,再次将头重重磕在地上,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光棍姿态。
“所以,陛下要臣三个月内拿出钱来,臣……臣就是把自己剁了当花肥,也催不开这烟叶啊!”
李世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穿过了高自在的头顶,投向了殿外无尽的虚空。
剑南道。
姚州。
高自在的地盘。
种植地的垄断。
炮制技术的垄断。
李世民脑中那根名为“猜忌”的弦,被狠狠地拨动了。嗡的一声,震得他耳膜发麻。
他终于想明白了。
他彻底想明白了高自在这个王八蛋从一开始就布下的惊天大局!
这个所谓的“紫雾署”,根本就不是他计划的全部。
那只是浮在水面上,用来钓自己这条大鱼的诱饵!
真正的金山,根本不是卖给长安纨绔们的那几支成品!
是源头!
是那片只能在姚州生长,比黄金还金贵的烟叶!
控制了土地,就是控制了产量。
控制了技术,就是控制了品质。
这意味着,未来整个大唐,所有“紫雾”的生产和供应,都必须且只能经过他高自在的手!
他,高自在,将成为这个新兴暴利行业的唯一源头!
“紫雾署”是明面上给皇帝赚钱的脏活。
可在这之前,从种植,到收购,到初加工……每一道环节刮下来的油,都将灌满他剑南道的府库,养肥他手下那帮所谓的“开拓之臣”!
自己想让高自在当一把敛财的刀。
可高自在反手之间,把整条铸刀的产业链,从矿山、冶炼炉到淬火池,全都搬回了自家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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