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瘦子，乞丐，猴子？ 第6章 花果山，俺老孙回来了！

“痴儿，莫要憨傻！”须菩提声音沉如古潭，拂尘一摆便有混沌气流转，“为师为你布下五百年杀局，耗去半生道果，只看你能否勘破本心、寻回真灵！五百年后，你若醒了，便随为师提剑杀上灵山，将那雷音寺诸佛的面皮，一并剥下来问个公道！你若不醒……”

他话音顿住，指尖道纹明灭又隐，终究只余下一声轻叹：“那你这血海深仇，便由为师一人，替你向三界六道，讨回来！”

话音落时，须菩提转身，背影融入洞府玄光，再无踪迹。几乎是同一刹那，灵台方寸山猛地一震，山间云气倒卷，林木化尘，整座仙山竟如从未在三界出现过一般，凭空消散，连一丝道韵都未曾留下，仿佛亿万载岁月里，这里本就是一片虚无。

孙悟空驾着筋斗云，云头踉跄，望着空荡荡的天际，金箍棒在手中转了三圈，终究颓然垂下。他茫然四顾，天地茫茫，竟不知该往何处去——方寸山没了，师父走了，他这只石猴，又成了无家可归的孤魂。

“师父说……不让俺老孙去找那如……”

“来”字刚到嘴边，孙悟空猛地打了个寒噤，像是被九天玄冰刺中，连忙死死闭住嘴，将那将要吐出的名号硬生生咽了回去，连嘴角的猴毛都绷得发颤。

他怎会忘了？在灵台方寸山，有师父的道韵遮蔽，莫说喊如来名号，便是骂遍三界诸佛，也无人能察。可如今离了方寸山，三界天眼如织，他若敢吐出半个“如来”，那西方极乐世界的老佛，怕是瞬间便能感应到他这缕逃出灵山的真灵——到那时，等待他的，何止是麻烦，分明是万劫不复的杀局！

“佛门那摊子浑水，既不能碰，便先按下！”孙悟空金箍棒在云头一点，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旋即被浓得化不开的怅然取代，“俺老孙……也该回花果山，看看那些孩儿们了。”

五百年！整整五百年未曾踏足故土，那片生于斯长于斯的仙山，此刻在心头翻涌，竟比五行山下的风霜更让他喉间发堵。他不再犹豫，筋斗云猛地调转方向，金光撕裂云层，朝着东海之滨的花果山疾驰而去，云尾拖出的流光里，尽是归心似箭的急切。

然而，当花果山的轮廓映入眼帘时，孙悟空脸上的急切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昔日仙雾缭绕、猴啼阵阵的圣山，如今妖气冲天，瘴气弥漫，连空气中都飘着一股血腥与妖异的花香。

水帘洞依旧在，那道垂落的飞瀑却失了往日灵气，瀑后洞府隐约可见，却只能勉强护住一隅之地，再无半分当年猴族鼎盛时的气象。至于偌大的花果山，早已被肢解分割，划为四块，每一块土地上，都盘踞着不同的妖氛。

东边那片最是扎眼，万紫千红开得妖异，朵朵奇花在瘴气中摇曳，竟有遮天蔽日之势。那是花花夫人的地盘，此妖不知修了何等邪术，麾下万千花妖在此扎根，将整个花果山东麓化作了她们的巢穴，昔日猴族采食的桃林，如今成了花妖嬉闹的乐园，每一朵花的花瓣上，似乎都沾着猴族的血迹。

花果山西麓，妖气虽淡，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此地被一妖道盘踞，自号“派大星道人”。

说是道人，却半点清修气象也无，麾下豢养着一群形貌怪异的小妖，只是这派大星道人深居简出，常年隐于西麓那片黑松林的石府中，极少在花果山走动。可三界妖怪，向来以实力为尊，花果山上群妖虽凶，却无一人敢招惹西麓，提及这位道人的名号，连最桀骜的妖精都要噤声——他虽不问世事，那偶尔泄露的一缕道韵，却如渊似海，隐隐有压盖整个花果山的气势，早被众妖暗中视作此山第一强者。

再看南边，却是另一番景象，涛涛水汽与血腥气混杂在一起，弥漫了半片山域。这里被一群水族妖物占了，为首的是一只修炼万年的乌贼精，自封“吞江大王”。此妖生性残暴，最喜生食活物，尤其嗜好吸食猴脑，当年花果山猴族势微时，他率水族大肆屠戮，不知有多少猴子丧于其触手之下，是如今猴族最恨也最惧的死敌，水帘洞外的警戒线，大半都是为防他而设。

唯有北边，以水帘洞为中心，方圆五十里的土地，还残留着一丝猴族的气息，这里是花果山猴族最后的容身之地，也是他们用无数尸骨守住的最后壁垒。只是昔日万千猴群、强者辈出的盛况，早已烟消云散。如今的猴族，懂得吐纳修行、能持械御敌的，拢共凑不齐十只，且个个老弱伤残；其余的，皆是灵智未开、懵懂无知的小猴，每日缩在水帘洞内，连洞外百米都不敢踏足，昔日的仙山福地，成了困住他们的牢笼。

“唉——”一声长叹，如朽木断裂，在水帘洞内回荡。

一只身材壮硕的猿猴，肩上还带着未愈的爪痕，苦着一张脸，声音里满是绝望：“老祖宗，我们日夜焚香，叩拜大王，可整整五百年了啊！大王他……他一次都没显过圣！再这么耗下去，莫说那吞江老怪，便是其他山头的妖精，也迟早要把我们花果山啃得连骨头都不剩！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啊？”

他对面，水帘洞最深处，一只浑身白毛如霜雪、连眼皮都耷拉着的老猴子，正颤巍巍地跪在蒲团上。它身前，一尊斑驳的斗战胜佛佛像，漆皮剥落，金粉黯淡，却被擦拭得一尘不染。老猴子枯瘦的爪子里，捏着三炷香，烟丝袅袅，映得它浑浊的老眼泛起水光。

“大王啊……”老猴子的声音，比风中残烛还要微弱，却带着撕心裂肺的痛，“你当年踏碎南天门，打翻凌霄殿，何等威风！如今，你难道真就眼睁睁看着，你的猴子猴孙，被那些妖怪生吞活嚼吗？大王，求你了，显显灵吧！只要你能回来一次，哪怕只是露个面，那些藏头露尾的妖精，又哪里还敢在花果山放肆啊！”

谁能想到，这只连站都站不稳的白毛老猴，竟是当年跟着孙悟空，敢在南天门外与天兵天将厮杀的旧部，是花果山如今硕果仅存的“老人”，也是猴族里修为最强的存在。可即便如此，它这点微末道行，在那能翻江倒海、嗜食猴脑的吞江大王面前，依旧如蝼蚁撼树，连人家一触手都接不住——它守着这水帘洞，守着这尊佛像，守着这五百年的念想，撑得何其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