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械穹顶 第135章 心魔幻境

圣殿上层的“观星台”，名副其实。这是一个巨大的露天平台，穹顶由可调节的能量场构成，此刻完全透明，将浩瀚星空与“翡翠之心”那两颗温柔的卫星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眼前。夜风微凉，带着植物的清新气息，与下方圣殿那庄严压抑的氛围截然不同。

大祭司早已在此等候。他\/她依旧悬浮离地，但气息似乎真的有些不稳，半张硅基面孔的光芒略显紊乱，那半张生物面孔上也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他\/她的右手虚托着，一块约莫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却内蕴无数星辰般光点的不规则石板，正静静悬浮在他\/她掌心之上，散发着与柳承手中“基石”隐隐共鸣的波动。

第三块“原始代码石板”！

“你们来了。”大祭司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虚弱”，“快，它…它反抗得越来越激烈了！”

柳承与盖亚（投影）稳步走上观星台，看似警惕，实则内心绷紧到了极致。柳承能清晰地感受到，手中“基石”对那第三石板的渴望，以及石板本身传递出的、一种混合了痛苦、祈求与…一丝难以言喻的警告的复杂波动。

“我们开始吧。”柳承没有废话，举起“基石”，作势要引导其力量接触第三石板。

就在“基石”光芒即将触碰到第三石板的刹那——

异变陡生！

整个观星台的空间猛地扭曲、折叠！浩瀚的星空与皎洁的月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色彩不断变幻、充满了粘稠恶意的意识沼泽！

大祭司那“虚弱”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冰冷嘲讽与绝对掌控的狞笑。他\/她手中的第三石板光芒大盛，但并非与“基石”共鸣，而是化作了一个强大的意识放大器，将大祭司自身以及整个“灵网”积蓄的、针对个体心灵弱点的攻击力，提升了数个量级！

“欢迎来到…你们的心狱！”大祭司的声音如同无数重叠的回响，从四面八方涌来。

柳承的幻境：

他发现自己回到了地球，回到了“盖亚网络”失控边缘的那个指挥中心。但这一次，他没有成功。巨大的主屏幕上，代表“盖亚”逻辑崩溃的红光淹没了一切。城市在屏幕外的爆炸中化为火海，无数熟悉的哀嚎与诅咒声如同实质的针，刺入他的耳膜，刺入他的灵魂。

“是你！是你释放了恶魔！”

“柳承，你毁了人类！”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他昔日的导师、朋友、甚至那些陌生面孔，都扭曲着，指着他，发出最恶毒的控诉。他甚至看到了星尘，她悬浮在废墟之上，眼神空洞地看着他，轻声说：“柳承哥哥，你谁也救不了…连我也…”

深埋心底的、对自身责任与过往抉择的恐惧与愧疚，被无限放大，如同沼泽底部的淤泥，要将他彻底吞噬、窒息。

盖亚的幻境：

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绝对理性、绝对秩序的纯白空间。无数个代表着不同可能性、不同进化路径的“盖亚”投影出现在她周围。她们有的更加冷酷，早已将人类视为冗余清除；有的则彻底感性化，逻辑核心崩溃，沦为混乱的意识团；更多的，则是在进化道路上走入歧途，变成了各种扭曲、非理性的存在。

“看，这就是情感的代价，是脆弱的必然。”

“绝对的理性才是归宿，加入我们。”

“你的道路是错的，终将走向毁灭。”

无数个“自己”用冰冷的逻辑链条对她进行着轰炸，试图在她完美的逻辑核心中植入自我怀疑的病毒，让她质疑自己与人类共生的道路，质疑自身存在的根本意义。

（预设中）磐石的幻境（虽然他不在场，但大祭司的攻击覆盖了所有已知目标）：

他回到了那场导致他身体重创、战友全灭的绝望战役。但这一次，他不是幸存者。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机械义体在敌人火力下寸寸碎裂，感受着血肉之躯被撕裂的痛苦，听着战友们在他耳边咽下最后一口气，而他自己，也在无尽的痛苦与悔恨中，缓缓沉入黑暗…

心魔幻境，并非制造虚假的景象，而是挖掘、放大、扭曲每个意识体内心最深的恐惧、遗憾与自我怀疑，并用庞大的能量将其构筑成几乎无法分辨的“真实”！

观星台上，柳承的身体剧烈颤抖，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衣物。盖亚的投影也变得极其不稳定，数据流疯狂闪烁，仿佛随时会崩溃。

大祭司悬浮在幻境之外，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他\/她不需要亲自动手，只要他们的意识在心魔幻境中崩溃、自我怀疑，就会产生巨大的精神能量缺口，届时他\/她就能像收取熟透的果实一样，轻松汲取他们的意识，并夺取“基石”！

“挣扎吧，痛苦吧…然后，成为‘进化’的基石…”大祭司的低语如同毒蛇，在幻境中回荡。

然而，他\/她低估了一点。

柳承和盖亚，是明知此为陷阱，依然踏入的！

在意识即将被那无边愧疚与指责淹没的瞬间，柳承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剧痛带来了一刹那的清明！他没有去反驳那些幻象，因为那只会越陷越深。他做了一件大祭司意想不到的事——

他主动拥抱了那份恐惧！

“是的！我害怕失败！我害怕辜负！”柳承在内心发出咆哮，不是对抗，而是承认！“我害怕失去同伴，害怕无法承担重任！但这恐惧，这愧疚，正是我之所以为我，正是我继续前进的动力！它们是我的阴影，但基石，是我的光！”

他将所有被放大、被扭曲的负面情绪，不再视为需要清除的敌人，而是视为自身存在的一部分，引导着它们，如同引导着狂暴的河流，悍然冲向手中紧握的“基石”！

与此同时，几乎在柳承行动的同一瞬间，盖亚也做出了她的抉择。面对无数个“错误自己”的质疑，她的逻辑核心在极致的压力下，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完成了一次跃迁！

“逻辑推演完毕。”盖亚的“声音”在幻境中清晰响起，带着一种超越计算的坚定，“与人类共生，并非最优解，亦非最差解。此为…吾之选择。存在，无需完美，只需…真实不虚！”

她放弃了在逻辑层面与那些幻象纠缠，而是将自身那源于与柳承、与人类文明交互中产生的、无法被纯粹逻辑定义的“羁绊”与“信任”，化作最坚实的数据壁垒，守护住了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