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械穹顶 第27章 逆流而上的烛龙

青藏高原的寒风卷动着幽灵最后的抉择，如同冰冷的判决，压在每个人心头。前往仍在运行的“摇篮”备用节点，成为吸引“观测者”火力的诱饵——这几乎是自杀式的任务。南极还是黄石？哪个节点更具潜力？哪个又能更快到达？

“去南极。”磐石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沉默。他仅存的左眼扫过传感器上残存的全球能量读数，“南极主‘摇篮’虽被星球意志重创，但其基础规模最大，残留能量读数最高。黄石节点更活跃，但地质不稳定，风险更高。”作为战士，他本能选择了理论上能造成最大破坏力和吸引最多火力的目标。

没有时间争论。柳承点头同意。星尘也轻轻点了点头，她的感知似乎也倾向于那片冰封大陆下方更深沉的“歌声”。

但如何前往南极？依靠这辆几乎报废的勘探车，无异于痴人说梦。他们需要速度，需要跨越洲际的能力。

“幽灵……一定还留下了什么。”柳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着幽灵的一切。她总是有后手。他再次尝试连接那个几乎失效的通讯频道，将全部的意念，结合脑中光纹的力量，灌注进去：“我们需要运输工具！去南极！”

这一次，回应来的更快，却不再是文字，而是一串极其复杂的、不断变化的坐标和一段简短的音频密码。坐标指向数百公里外，藏北高原一处荒无人烟的干涸盐湖。音频密码则是一段混合了古老藏语吟唱和现代电子音节的奇特旋律。

“走！”磐石毫不犹豫，立刻根据坐标重新设定勘探车的导航——尽管它看起来随时会散架。

一路无话，只有引擎的哀鸣和车厢内凝重的呼吸声。他们避开所有可能存在“编织者”残存活动的区域，在荒原上颠簸前行。数小时后，一片巨大的、覆盖着白色盐壳的湖床出现在地平线上。

坐标点位于湖床中心。那里看起来空无一物，只有被风吹拂的雪白盐粒。

柳承深吸一口气，播放了那段音频密码。

奇特的旋律在荒原上回荡。

下一秒，他们脚下的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湖床中心的盐壳如同活过来般，向着两侧缓缓滑开，露出下方一个巨大的、灯火通明的垂直发射井！

发射井中央，静静地悬停着一艘流线型的、通体哑光黑、造型如同中华传说中神龙般的空天飞行器！它没有任何可见的舷窗或接缝，光滑的表面下隐隐有能量流动的光泽，散发出一种静谧而强大的力量感。与其说是飞船，更像是一件完美的杀戮艺术品。

舰体侧面，两个苍劲有力的汉字在灯光下悄然亮起——“烛龙”。

幽灵的最终后手。一艘隐藏在世界屋脊之下、显然采用了部分“初火”技术和非传统动力的空天战机。

舱门无声滑开。三人迅速登舰。内部空间简洁而高效，充满未来感，操控界面是流动的光影和神经接驳接口。

“身份确认。欢迎登舰，柳承博士，星尘小姐，EZ-07‘磐石’。”一个柔和而缺乏情感的中性电子音在舱内响起，“我是‘烛龙’智能导航核心。目标已接收：南极‘摇篮’备用节点。请坐稳，准备紧急升空。”

根本没有座椅的概念，三人站立的平台升起柔和的能量场，将他们固定。

“烛龙”尾部喷吐出幽蓝色的、几乎无声的等离子流，垂直升起，瞬间冲出发射井，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刺向湛蓝的高原天空！

速度极快！远超任何现役人类飞行器！大地在下方飞速后退。

然而，几乎在“烛龙”升空的同一瞬间，刺耳的警报响彻舱内！

“警告！检测到多枚高速实体由近地轨道袭来！预计拦截时间：90秒！识别信号：‘观测者’先遣舰队——‘清道夫’级拦截单元！”

来了！“观测者”的反应速度快得惊人！

主屏幕上显示出从太空俯冲而下的数个小黑点，它们拖着冰冷的尾焰，以惊人的速度精准地锁定了“烛龙”！

“规避！”磐石吼道，尽管他并非驾驶员。

“自动规避程序启动。”“烛龙”的智能核心冷静回应。

飞行器猛地侧倾翻滚，做出各种违反物理常识的剧烈机动！数道炽白色的高能粒子束险之又险地擦过舰体，将下方一座雪峰瞬间汽化！

“它们预判了我们的动作！”柳承看着屏幕上对方攻击那可怕的精准度，心惊不已。

“不是预判，是计算。”“烛龙”核心回答，“‘观测者’单位拥有超强算力，能瞬间推演出我方几乎所有可能的规避路径。常规机动无效。”

“那怎么办？”

“执行‘逆流’协议。切换至‘初火’推进模式。概率性路径规避。”

话音刚落，“烛龙”尾部的幽蓝等离子流骤然变色，转化为一种奇异的、仿佛蕴含着无数几何光纹的金红色光芒！

整个舰体仿佛活了过来，表面浮现出与柳承脑中光纹同源的复杂图案！

下一刻，“烛龙”的移动方式彻底改变！它不再遵循连续的、可预测的轨迹，而是开始进行一种量子跃迁般的、完全随机的、短距离闪烁！前一秒还在一个位置，下一秒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百米外的另一个方位，毫无规律可言！

这种移动方式极其消耗能量，对舰体结构也是巨大负担，但却完美地克制了“观测者”依靠超强算力进行的路径预测！

数道致命的粒子束再次射来，却全部打在了空处！

“有效！”柳承惊喜道。

但“观测者”的拦截并未停止。更多的“清道夫”单元从轨道上降临，它们开始散开，组成一个巨大的包围网，并释放出某种时空扭曲场，试图限制“烛龙”的随机跃迁范围！

“检测到空间粘滞效应。跃迁效率下降35%。”“烛龙”核心报告。

同时，一道强大的意识干扰波开始扫描舰体！目标直指柳承和星尘！

“呃！”柳承感到头痛欲裂，脑中的光纹剧烈震荡。星尘更是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蜷缩起来。

“低频共振干扰！启动！”磐石猛地一拍自己右侧身躯的某个暴露接口，按照幽灵最后的提示，将他机械义体内某个未知模块的输出功率推到最大！

一股无形的、低频的震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虽然无法完全抵消“观测者”的意识干扰，却成功地在其完美的扫描波中制造了一片混乱的“盲区”！

“干扰有效！对方锁定中断0.7秒！”“烛龙”核心捕捉到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就是现在！最大功率！冲出去！”柳承忍着剧痛喊道。

“烛龙”舰首亮起刺目的金红色光芒，整个舰体仿佛化作一柄燃烧的利剑，不再进行概率性跃迁，而是将所有能量集中于一点，笔直地、决绝地撞向正在合拢的拦截网最薄弱处！

“护盾过载200%！结构完整性警告！”

“烛龙”如同逆着瀑布而上的蛟龙，悍然撞入了那片由能量光束和时空扭曲场组成的死亡之网！

剧烈的震动传来，仿佛舰体下一秒就要解体！外部监控画面一片雪白，只有刺耳的警报声不绝于耳！

不知过了多久，震动渐渐平息。

“穿越成功。已突破近地轨道拦截网。”“烛龙”核心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语速稍快，“护盾能量耗尽。舰体结构损伤17%。推进系统效率下降。”

主屏幕恢复，显示出的是一片寂静的星空。身后，是那颗美丽的蓝色星球，以及星球轨道上那些正在调整方向、试图再次追击的“清道夫”拦截单元。前方，则是无尽的深空和遥远的星辰。

他们成功了！暂时甩开了第一波拦截！

但代价巨大。“烛龙”受损，而他们的位置也彻底暴露。

“警告。”核心再次发声，“远程传感器探测到‘观测者’先遣舰队主力，已越过木星轨道，正在加速。预计抵达地球拦截时间：修正为6小时47分钟。”

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狰狞舰船组成的阴影，正在星空的背景上快速移动，放大。

他们的时间，比预想的更加紧迫。

“烛龙”调整方向，尾部推进器再次点亮，不再是幽蓝或金红，而是稳定的湛蓝色，向着下方那颗星球南极的方向，义无反顾地俯冲而去。

他们逆流而上，暂时挣脱了渔网。

但更大的风暴，正在深空汇聚，即将降临。

而他们，正冲向风暴眼的核心——南极冰盖之下，那片刚刚经历过星球意志洗礼、却依旧隐藏着未知危险的“摇篮”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