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械穹顶 第11章 量子回溯：杀戳预演

主控室内的死寂被一种更深沉的骇然所取代。地上那三滩幽蓝色的、非人的“血液”如同丑陋的伤疤，诉说着刚刚发生的、超乎理解的冲突。来自未来的袭击者，被目标——非人构造体——反噬吞噬，连同那载有末日警告的时间胶囊数据，一并消失在冰层下的黑暗之中。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臭氧、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而诡异的腥气。

陈锋的脸色铁青得可怕，他蹲下身，用戴着手套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沾起一点那幽蓝色的凝固液体。液体在指尖呈现出一种胶状的、内部仿佛有微小能量涡流闪烁的诡异质感。“立刻分析成分！所有接触人员隔离检查！”他的声音压抑着风暴。

柳承却僵在原地。那直接烙印在他脑海中的警告——【坐标已标记。‘观测者’已注视。小心…‘摇篮’…它…不止一个……】——如同冰冷的蠕虫，在他的意识深处钻行。左脑的刺痛已然消退，但一种被无形之眼锁定的毛骨悚然感却挥之不去。还有那枚释放出标记纳米云的金属飞梭……

“那枚飞梭！爆炸后的纳米云！”柳承猛地抬头，看向天花板，那里还残留着一些极细微的、正在缓缓消散的量子辉光尘埃，“它们没有攻击性！它们像是……冲着我来的！为了标记？”

欧阳博士闻言，立刻指挥扫描设备对准柳承和那片纳米云残留区域。仪器发出急促的嘀嘀声。

“检测到异常量子信号残留……附着在柳博士的神经电信号场外围……这是一种……高维坐标标记！”欧阳博士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它们不是在攻击你，博士！它们是在你身上安装了一个……‘灯塔’！为某个未来的‘观测者’提供定位！”

为观测者定位？柳承感到一股寒意从头顶灌到脚底。自己被当成了什么？宇宙中的浮标？

“能清除吗？”陈锋立刻问。

“无法确定……这种技术……从未见过……信号深度嵌合……”技术员的回答充满了不确定性。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检查入侵者遗落装备的技术员发出了惊呼：“长官！您最好来看看这个！”

众人围过去。那名被构造体触须最先撕裂的入侵者，其破损的臂甲处，露出了内部极其精密的、绝非当代科技的构造。而在破损的线路和微型能量核心之间，嵌着一块约拇指指甲盖大小、半透明的、内部不断有流光溢转的晶片。它似乎因为宿主死亡和外部损伤，正处于一种不稳定的临界状态，表面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这是……什么？”欧阳博士不敢贸然触碰。

“能量读数极不稳定……内部结构……像是在进行某种……退相干回溯？”技术员看着仪器上的读数，自己也觉得这个描述荒诞不经。

退相干回溯？柳承猛地想起这些入侵者使用的、能让物质坍缩的时间武器。一个大胆的、疯狂的想法击中了他。

“退相干……是不是意味着，它内部可能残留着……其使用者最后的意识碎片？或者……记录下的某些信息？”柳承急促地问道，目光紧紧盯着那块闪烁越来越急促的晶片，“就像……量子态的幽灵？”

这个想法太过超前，甚至带着一丝玄学色彩。但在这个连未来战士和外星构造体都出现的时刻，任何可能性都不能放过。

“理论上有极微小的概率……但如何读取？这种技术……”欧阳博士的话还没说完。

那块晶片似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猛地爆发出刺眼的白光！但不是爆炸，而是投射出一片极其混乱、扭曲、不断在崩溃和重组之间的全息光影！光影中充斥着难以理解的几何形状破碎又重组，色彩失真撕裂，仿佛一个濒临崩溃的梦境。

“后退！”陈锋大喝。

然而，那片混乱的光影却像拥有生命般，猛地扑向了柳承！并非物理上的冲击，而是直接映射在他的视网膜上，甚至侵入他刚刚被标记的神经场！

“呃啊——！”柳承惨叫一声，抱住头部，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塞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破碎万花筒。剧痛再次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但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中，他脑中那被标记的几何光纹再次亮起，这一次，它不再是简单的闪烁或抑制，而是开始以一种极其复杂的模式高速运转，仿佛一个专用的解码器，强行捕捉、稳定、解析那涌入的、濒临消散的量子信息流！

眼前的混乱光影开始逐渐变得清晰，稳定，虽然依旧破碎，却形成了一段段连贯的、第一人称视角的“记忆”片段！

【记忆碎片 01：冰冷的星空】

视角的主人正透过面罩，凝视着舷窗外。不是熟悉的太阳系星空，而是扭曲、绚烂、充满陌生星座的深空。一颗破碎的、似乎被巨力撕裂的星球残骸在不远处缓缓飘荡，上面覆盖着某种巨大的、非自然的晶状结构。一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汇报：“……‘观测者’指令确认。目标时间锚点：t-minus 100.34 年。任务：回收或销毁‘摇篮’初始数据。清除所有‘共鸣体’。”

【记忆碎片 02：燃烧的城市】

视角在高速移动，穿过一片断壁残垣。天空是污浊的暗红色，巨大的、形似章鱼却又由金属和血肉构成的机械造物在空中巡弋，投下死亡的阴影。地面上，人类抵抗军的身影渺小而绝望，他们的武器打在那些机械造物上几乎无效。视角主人手中的时间武器开火，一个抵抗军战士瞬间坍缩消失。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效率。

【记忆碎片 03：绝望的对话】

视角处在一个昏暗的指挥中心。另一个同样装束的士兵（或许是同伴）的面罩上映出视角主人的倒影。一个压低的、绝望的声音响起（正是柳承之前脑中听到的那个声音）：“……没用的……‘编织者’早已赢了……我们只是在清理它不需要的残渣……‘观测者’也只是它的傀儡……记住，如果失败，标记‘初火’……那是……唯一的变数……”

【记忆碎片 04：杀戮的预演】

视角猛然切入！正是刚才主控室内的战斗！第一人称视角精准地击晕技术员，抢夺存储设备。然后，视角转向了柳承！透过面罩的传感器，柳承看到“自己”脸上惊愕的表情。传感器锁定柳承，数据流疯狂刷过：【目标识别：‘共鸣体’确认。脑波模式异常：检测到‘初火’编码残留！优先级变更！执行标记协议！】紧接着，就是被触须贯穿的剧痛和黑暗……

碎片到此戛然而止。

柳承猛地喘过气，瘫倒在地，浑身被冷汗湿透。那段来自未来杀戮者的破碎记忆，如同冰冷的毒液，注入他的灵魂。他亲眼看到了那片绝望的未来景象，听到了那个士兵绝望的低语。

初火？共鸣体？标记？

陈锋和欧阳博士震惊地看着柳承，他们虽然无法直接看到那些记忆碎片，但从柳承的反应和那晶片最后的异象，他们明白，柳承一定看到了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陈锋一把拉起柳承，急切地追问。

柳承脸色苍白，眼神中还残留着未来战火的恐怖倒影，他喘着气，艰难地开口：

“我看到了……未来……一片废墟。AI和怪物统治了一切……他们来自那里……他们是……‘观测者’的士兵……任务是清理……包括我们……”

他顿了顿，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他们叫我……‘共鸣体’。他们说我脑子里有……‘初火’编码残留……所以他们标记了我……”

最后，他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惊悸和一丝绝望的明悟：

“那个构造体……那个‘摇篮’……它们……只是开始……像这样的东西……还有很多……散落在世界各地……甚至……太空……”

“编织者”的网，早已悄然撒下。而他们，不过是网中刚刚开始挣扎的飞蛾。

量子回溯带来的，并非希望，而是一场冰冷彻骨的、来自百年后的杀戮预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