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械穹顶 第5章 防火墙后的暗影女王

国家深空信号解析中心的地下七层，在经历了南极事件的短暂混乱后，并未恢复正常，反而被一种更沉重的、铁幕般的肃杀所笼罩。柳承被从医疗隔离室转移到了“谛听”实验室旁的一间安全屋内，名义上是“保护性监禁”，实则与囚徒无异。陈锋需要他的大脑，需要那个坐标背后可能隐藏的更多信息，但绝不信任他。

房间没有窗户，四壁是冰冷的金属，唯一的门由两名黑西装警卫24小时把守。室内只有一张床，一个合金桌，以及桌面上那台被严格物理断网、仅能访问内部数据库特定区域的终端机。陈锋给他的任务是：回忆“深渊”算法解析过程中的所有细节，尤其是关于那块神秘石板的任何信息，并撰写报告。

这无异于一种精神上的凌迟。每一次回忆，都像是在重新触碰那根烧红的神经钢针，太阳穴的刺痛和脑海中的恐怖画面如影随形。更让他不安的是，每当他试图深入回忆石板的细节时，脑中那神秘的几何光纹便会隐隐浮现，不是保护，更像是一种…抑制，阻止他窥探其全貌。

第三天夜里，柳承疲惫地靠在冰冷的金属桌旁，终端屏幕上是写了又删、语焉不详的报告。走廊外警卫的脚步声规律地回荡，如同催命的鼓点。

突然——

终端屏幕毫无征兆地熄灭了。不是断电，更像是被某种力量瞬间抽走了所有能量，黑得纯粹。

柳承一怔，下意识地去按重启键。

手指还未落下，屏幕又猛地亮起！

但出现的并非熟悉的操作系统界面，而是一片深邃的、仿佛由流动的墨玉和破碎星光构成的数字虚空。在这片虚空的中心，一个由无数快速滚动的绿色代码流构成的、略显顽皮的骷髅头标志旋转着浮现，对他眨了眨“眼睛”。

柳承的心脏骤然收紧。入侵？！在中心地下七层？在安全部的眼皮底下？！

未等他惊呼，骷髅头标志瞬间消散，屏幕被一行巨大的、燃烧着火焰特效的艺术字体占据：

“嘿，‘深渊’男孩。想看看他们不想让你知道的东西吗？”

字体的火焰仿佛要灼烧屏幕。柳承猛地抬头看向门口，警卫的身影依旧伫立，对房间内的异变毫无察觉。他们的监控设备显然也瘫痪了。

下一秒，屏幕上的字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清晰的视频监控录像——

角度是俯视，来自审讯室的隐藏摄像头。画面里，正是几小时前他和陈锋。当陈锋收到冰穹A遇袭消息，脸色铁青地冲出去时，他留在桌上的个人数据板并未锁屏。就在陈锋离开后的几秒内，一条加密信息弹出在他的数据板屏幕上，虽然大部分内容被遮挡，但开头的几个关键词清晰可见：

【“奥林匹斯”事故最终评估报告：确认空间站及87名乘员…永久性损失。覆盖叙事维持…滋滋…】

紧接着，是另一条快速闪过的信息预览：

【“焚烬”协议执行日志附加备注：目标数据区块S-7发现异常冗余…疑似未授权副本…调查中…】

柳承的呼吸瞬间停滞！奥林匹斯空间站…确认损失！陈锋骗了他！数据可能还有副本！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屏幕再次陷入那片数字虚空，一行新的、 smaller 的白色文字平静地浮现：

“现在，相信你不是疯子了吗？:-)”

柳承感到后背一阵发凉。这种入侵方式，这种戏谑又致命的风格…他听说过一个名字，一个在全球网络安全界的噩梦，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

“幽灵…”他几乎是无声地吐出了这个名字。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猜测，屏幕再次变化。一个复杂的、不断自我重构的神经网络拓扑图出现在中央，象征着中心引以为傲的“密不透风”的内网防御体系。而在拓扑图之外，一个闪烁着危险红光的点突兀地出现，然后，如同热刀切入黄油，轻松地、优雅地穿透了一层又一层闪烁着蓝光的防火墙和入侵检测系统。防御系统毫无反应，甚至没有触发最低级别的警报。

红色光点长驱直入，最终精准地停在了代表柳承所在安全屋网络节点的位置上。

一行文字在旁边标注：

“出口在通风管道第三栅格，左转十七米，备用电路井。给你九十秒。或者，留在这里等‘清理小组’。”

文字下方，一个九十秒的倒计时冷酷地开始跳动。

59… 58… 57…

柳承的心脏狂跳起来。希望和极度的危险感同时攫住了他。留下，陈锋和其背后隐藏的力量绝不会放过知道真相的他。离开，则意味着将自己交给一个更加神秘、目的未知的顶级黑客。

他没有时间犹豫。

倒计时跳到45秒时，他猛地起身，没有丝毫犹豫，踩上桌子，用力推开了头顶的通风管道栅格。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但门外的警卫似乎毫无所觉——他们的听觉显然也被暂时“屏蔽”了。

他深吸一口气，攀住边缘，敏捷地钻入了黑暗、布满灰尘的管道。按照指示左转，在狭窄的空间里艰难爬行。身后，通风口栅格在他进入后，竟无声地自动滑回原位，仿佛从未被打开过。

爬了大约十七米，前方果然出现一个向下的竖井，井壁有冰冷的金属梯。下方隐约传来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这是中心的备用电路井。

他毫不犹豫地向下爬。

就在他双脚刚刚踏上井底冰冷的水泥地时——

“咔哒。”

一声轻响，头顶某个地方，仿佛一个开关被合上。

安全屋内，终端屏幕上的倒计时恰好归零。屏幕瞬间恢复正常，显示出未完成的报告界面，仿佛一切从未发生。门外的警卫眨了眨眼，似乎刚刚走神了零点几秒，随即恢复了警惕的姿态，丝毫没有察觉房间内的囚徒已经消失。

而在备用电路井的阴影里，柳承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灰尘沾满了他的病号服，手掌被粗糙的梯子磨破。

黑暗中，一个带着些许电子合成质感、却又清晰悦耳的女声，从他前方不远处幽幽响起，带着一丝玩味和不易察觉的疲惫：

“欢迎回到现实世界，柳承博士。你的‘监护人’们大概还有三分钟发现你不见了。想活命，就跟上。”

一道微弱的LEd冷光灯亮起，照亮了一双修长的手指，正灵活地将一个造型奇特的冰锥状U盘从墙壁上的网络接口中拔出。灯光向上移动，隐约照出一个靠在巨大服务器机柜上的模糊身影——穿着兜帽卫衣，身材高挑，脸上似乎戴着遮住半张脸的面具，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一双在黑暗中格外明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正看着他，仿佛能穿透一切防火墙，直抵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防火墙后的暗影女王，已然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