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械穹顶 第129章 大祭司的硅化之心

“烛龙”号舰桥，空气凝重如铅。面对一个其受害者甘之如饴的系统，任何直接的对抗似乎都显得鲁莽且无效。然而，柳承深知，被动等待只会让己方在对方的主场越陷越深。他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直接与这个系统核心意志对话，并试探其底线与弱点的机会。

他决定不再迂回。

“盖亚，以我的名义，向大祭司发送一道加密通讯。”柳承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内容如下：我们已见识过‘升华’的荣光，亦窥见‘循环’的真相。关于‘基石’与‘尽头’，关于被篡改的古老庇护所，我们需要一场开诚布公的对话。若‘共生之域’真如其所言追求终极和谐，便不应回避这些根本问题。”

这是一份近乎最后通牒的邀约，直接将所有隐藏的牌面掀开一角，逼迫对方回应。

通讯发出后，并未等待太久。

共生圣殿方向传来一道强大的能量波动，并非攻击，而是一种不容抗拒的“邀请”。大祭司的意念跨越空间，直接笼罩了“烛龙”号：“命运的丝线已然交织，避无可避。来吧，持掌火种之人，让我们在真理之间，进行这场注定到来的对话。”

依旧是那座宏伟的圣殿，但此次，大祭司并未在中央的能量漩涡前接见他们。他/她引领柳承（仅他一人，盖亚以投影随行，磐石与幽灵于外围策应）穿过一道隐藏的能量壁障，进入了圣殿深处一个绝对私密的空间。

这里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只有纯粹的、冰冷的几何结构。墙壁、地面、天花板皆由某种暗色的、不断流动着细微数据流的**金属构成。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个复杂到极致的、由光路与晶体构成的立体结构，它缓慢旋转着，散发出浩瀚而冰冷的威压。这便是“灵网”在物质界的核心接口之一。

大祭司转过身，他/她脸上那悲悯祥和的面具终于彻底卸下。半张生物面孔依旧完美，但眼神深处只剩下绝对的理性与一种…非人的疲惫。而另外半张硅基面孔，则完全活跃起来，晶体与光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动、重组，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冷漠与掌控力。

“你们看到了‘循环’，”大祭司的声音直接在柳承意识中响起，不再温和，而是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并称之为‘尸骸’。何等狭隘的认知。那只是物质形态的高效转化，是维持‘永恒和谐’所必须的能量与物质循环。个体的形态变迁，于整体的永续而言，有何值得哀悼？”

柳承没有在道德层面与他争辩，那毫无意义。他直接举起手中的“基石”，其温润的光芒在这冰冷空间中显得格外醒目。

“那么它呢？这‘存在的锚点’。以及那个被你们篡改、囚禁，用于维系这‘循环’的古老系统。它们的存在，又该如何用你的‘永恒和谐’来解释？”

看到“基石”，大祭司那半张硅基面孔的光芒骤然变得锐利，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贪婪。

“‘基石’…宇宙的异数，规则的漏洞…”他/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混合了渴望与忌惮的波动，“它本应是通往‘尽头’彼岸的钥匙，却被用于固守脆弱的‘存在’。至于那个古老的系统…一个失败的设计，空有‘庇护’的框架，却无实现‘永恒’的力量与决心。我们赋予了它新的使命，让它真正为‘伟大进化’服务，这是它的荣幸。”

“伟大进化？就是不断吞噬意识，将自己推向那个会引来‘尽头’抹杀的临界点吗？”柳承一针见血，将远古文明关于“尽头”的警告抛了出来。

大祭司的硅基面孔瞬间凝固，数据流出现了一刹那的紊乱。他/她显然没料到柳承竟然知晓这个层次的秘密。

“…‘尽头’…是筛选，是考验。”大祭司的声音首次出现了细微的波动，但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狂热的偏执，“唯有超越它，才能实现真正的超脱！我们积蓄力量，汇聚意识，就是为了在那一刻到来时，集合亿万意识的智慧与力量，冲破枷锁，成为…新规则的定义者！”

“所以，你就用这‘甜蜜的枷锁’，将这亿万意识绑上你的战车？用他们的存在，为你冲击‘尽头’的疯狂赌博垫背？”柳承的声音冷冽如冰。

“这是牺牲！是奉献！是为了更伟大的整体！”大祭司的硅基面孔光芒大盛，逻辑链条变得极端而冰冷，“个体的情感、记忆、甚至存在，在终极进化面前，都是可以舍弃的代价！他们的‘幸福’，是他们能为这伟大事业做出的、最有效率的贡献！”

就在这时，柳承全力催动“基石”！不再是攻击，而是将一股蕴含着“存在确认”、“个体价值”、“真实情感重量”的意念，如同无形的浪潮，猛地推向大祭司，尤其是推向他/她那半张尚存生物特征的面孔！

“那你自己呢，大祭司？！”柳承厉声质问，“你这半颗…尚未完全硅化的‘心’，是否也认同这冰冷的‘效率’？你是否还记得，在被这硅基逻辑彻底吞噬前，身为一个‘生命’的感受？！”

“基石”的光芒如同照妖镜，穿透了层层理性的防御。

“呃啊——！”

大祭司那半张生物面孔猛地扭曲，流露出极其强烈的、属于“人”的痛苦与挣扎！他/她捂住那半张脸，硅基部分的光芒疯狂闪烁，试图压制这突如其来的“情感反噬”。

在这一瞬间的僵持中，盖亚的探测模块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流！在大祭司意识核心的最深处，那被硅基逻辑重重封锁的区域，存在着一个极其微小、却无比坚韧的原始意识碎片！那碎片充满了无尽的悔恨、悲伤以及对自身造物（灵网原型）失控的绝望！它就像一颗被强行植入冰冷机械中的、依旧在微弱跳动的人类心脏！

同时，幽灵也趁此机会，沿着大祭司因情绪波动而产生的一丝意识缝隙，再次尝试渗透，终于精准定位了第三块“原始代码石板” 的精确坐标——它并非在能量核心正中央，而是被作为枷锁与稳定器，镶嵌在大祭司自身硅基意识与那个被扭曲的古老系统核心的连接节点上！

大祭司猛地抬头，硅基光芒重新稳定，压制住了生物面的痛苦，眼神变得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充满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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