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隐仙 第130章 阵中绝地

踏入灰雾笼罩的谷口，仿佛瞬间从现实世界剥离，坠入了一个由混乱、死寂与扭曲构成的异度空间。

可视范围被压缩到不足十丈，灰雾并非单纯的水汽尘埃，其中混杂着浓郁到化不开的阴煞死气、紊乱的五行能量流、以及无数细碎却充满恶意的精神残念。这些灰雾如同活物，无孔不入地试图钻入林凡的护体真元，腐蚀肉身，侵扰神魂。寻常护体罡气在这里恐怕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林凡体表的混沌真元护罩微微流转，散发出一种中正平和、却又包容万象的气息，将侵袭而来的负面能量悄然化解、吸收、转化，虽无法完全隔绝那种无处不在的压抑感，却足以保证他在这外围雾区行动无虞。

他的脚步很慢，每一步踏出都极其谨慎。脚下的地面变得愈发诡异，时而坚硬如铁，时而松软如絮，甚至在某些区域，重力方向都会产生微妙的偏转或加剧，令人难以保持平衡。这便是空间结构不稳定的表现。

更危险的是神识探测受到的严重干扰和欺骗。当林凡将神识探出体外，试图感知更远距离的环境时，立刻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滞涩感。灰雾中仿佛存在着无数无形的“粘稠丝线”，缠绕、迟滞着他的神识延伸。更诡异的是，神识反馈回来的信息充满了扭曲和错乱——明明前方感知到是一块岩石，走近却可能是一处空间褶皱的边缘；左侧传来微弱的生命波动，探过去却发现只是一团凝结成特殊形态的煞气幻影；甚至有些区域，神识会被直接“吞噬”或“折射”到完全错误的方向。

“好厉害的干扰场……不仅仅是能量紊乱，连空间感知和精神探测都被严重扭曲了。”林凡心中凛然，立刻将外放的神识收回大半，仅保留身周数丈范围的精细感知，同时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双眼和双耳，以及冥冥中对危险的直觉上。

他记得天师教典籍和那位明代前辈笔记中提到的，“死亡谷”内步步杀机，许多看似寻常的景象都可能是致命的陷阱。他按照张承运提供的、结合了历代先辈用生命换来的零星“安全路线”信息，小心翼翼地前行，时而在看似绝壁前左转三步，时而绕着一处不断渗出黑色液体的泥潭走一个古怪的弧形，时而需要以特定的角度和速度跃过一片看似平整、实则下方是无形空间裂缝的地带。

即便如此，危险仍接踵而至。

一群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口器尖锐如针的怪虫突然从一片不起眼的苔藓下蜂拥而出，它们似乎能穿透部分真元防护，直扑血肉，且带有剧毒和阴寒属性。林凡指尖真元一吐，化作一片细密灼热的真火，将虫群烧成灰烬。

一处地面毫无征兆地塌陷，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翻涌着暗红色粘稠液体的坑洞，强烈的吸扯力和腐蚀性气息传来。林凡身形如柳絮般飘起，险险避过，落在一块突兀的尖石上。

最凶险的一次，是他经过一片相对开阔的碎石地时，四周的灰雾骤然浓郁了十倍，温度急剧下降，无数半透明、面容扭曲痛苦的人形虚影从雾气中浮现，发出无声的尖啸，疯狂扑向他。这些并非真正的鬼魂，而是此地积聚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凶煞戾气与死者残念结合形成的“煞灵”，专攻神魂，物理攻击几乎无效。

林凡识海中清心玉光芒大放，同时他口诵《基础道诀》中一篇凝神静心的法咒，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涤荡邪祟、稳固灵台的玄妙道韵。扑到近前的煞灵如同冰雪遇朝阳，在凄厉的无声嘶嚎中纷纷消融。但它们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前赴后继。

林凡眉头微皱，知道不能在此纠缠。他并指在身前虚画一个复杂的金色符文——这是从天师教交换来的基础驱邪符箓的进阶应用，以混沌真元模拟其核心意境。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浩劫，证吾神通。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

金色符文光芒大放，化作一道环形的金色涟漪横扫而出！所过之处，灰雾辟易，煞灵如同被滚水泼洒的雪人般迅速消融净化，清出一片数十丈方圆的“净土”。但金光也迅速黯淡，显然此地环境对正道法术压制极大。

林凡趁机身形急掠，冲出了这片煞灵聚集区。

随着不断深入，周遭的环境越发死寂，连那些变异生物和煞灵都逐渐绝迹，仿佛连它们都不敢涉足更深的区域。但空气中的压抑感和能量紊乱程度却在呈指数级上升。灰雾的颜色开始加深，带上了淡淡的暗红，仿佛干涸的血色。地面和两侧的山壁上，开始出现越来越多非自然的痕迹——巨大而平滑的切面、深不见底的孔洞、仿佛被无形力场扭曲成麻花状的岩石、以及一些即使历经无数岁月，依然残留着微弱能量波动的、难以辨认材质的金属或晶体碎片。

“战斗痕迹……而且是极高层次力量碰撞留下的。”林凡拾起一块巴掌大小、边缘锋利如刀、通体暗沉却隐隐有星光流淌的金属碎片。碎片入手冰凉沉重，其内部结构早已被狂暴的能量彻底破坏，但依然能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却位阶极高的锋锐与毁灭意境残留。这绝非地球已知的任何金属。

文明火种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似乎对这碎片材质有所记录，但信息残缺。

这里，愈发像是一处上古战场遗迹的外围。

就在林凡准备继续向前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凝神望向灰雾深处。在他远超同阶的神识感知边缘，以及文明火种对特殊能量结构的敏锐洞察下，他“看”到了前方灰雾与扭曲景象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庞大、复杂、虽然残缺却依然在缓慢运转的……阵法轮廓！

这阵法并非以实体材料布置，而是以天地间残留的某种法则力量、地脉煞气、空间褶皱为基，无数破碎的神魂怨念与溃散的能量为引，自发形成并维持的一个恐怖场域！它如同一个无形的、笼罩了整个死亡谷核心区域的巨大漏斗或漩涡，不断吞噬、转化着谷内的一切负面能量，并向外辐射着侵蚀神魂、扭曲空间的力量！

“这不是天然形成的绝地……这是人为布置，或者说，是上古大战中某种恐怖阵法崩溃后，其核心禁制与战场环境结合，形成的‘阵中绝地’！”林凡心中掀起波澜。他全力催动文明火种的解析能力，结合自身对阵法的理解，尝试解读这庞大残阵的信息。

模糊的信息片段涌入脑海：九幽……蚀魂……镇封……归墟……

“九幽蚀魂大阵！”林凡终于辨认出了这残阵的核心根源！这是一种在上古都凶名赫赫的歹毒阵法，据传能接引九幽阴煞，布下“蚀魂神光”与“九幽幻境”，专门侵蚀生灵神魂，消磨其真灵，最终将其化作阵法运转的养料，永世不得超生。同时，此阵也有极强的封禁与扭曲空间之能。眼前这个大阵显然早已在当年的战斗中破损严重，失去了主动攻击和完整幻境的能力，但其残余的“蚀魂”场域和空间扭曲效应，依然构成了死亡谷最核心、最致命的威胁！外围那些煞气、精神干扰、空间裂缝，不过是这残阵泄露出的些许余波！

“难怪此地如此凶险，连金丹修士都不敢深入。若是不明就里，贸然闯入这残阵的核心影响范围，神魂会不断被侵蚀消磨，五感六识被扭曲，最终迷失在阵法衍生的残缺幻境和空间迷宫中，直至神魂耗尽而亡。”林凡感到一阵后怕。若非他有文明火种能解析阵法本质，又有清心玉和强韧的神魂，恐怕走到这里，也已经受到不小的影响了。

他尝试寻找这残破“九幽蚀魂大阵”的运转规律和可能的“生门”。阵法虽然残破，但其基本结构依然存在，就像一个年久失修、四处漏风却依然在转动的庞大机器。只要能找到其能量流转的相对薄弱点或规律间隙，或许就能穿行过去，抵达阵法守护（或者说镇压）的核心区域——那里，很可能就是第三枚钥匙碎片的所在！

就在林凡全神贯注解析阵法时，他敏锐的感知忽然捕捉到后方极远处，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那波动带着一种灼热、圣洁却略显僵硬的气息，与周围阴冷死寂的环境格格不入，而且似乎……在稳步地向着这个方向推进！

“圣殿的人？还有……皇甫家的气息？”林凡眼神一凝。他们竟然也深入到这个地方了？看那能量波动的稳定性，他们似乎掌握了某种方法，能够有效抵御外围煞气和精神侵扰，甚至可能对这里的危险有一定了解。

他悄然收敛气息，身形融入一块巨大的、带有平滑切面的岩石阴影中，神识如同最细微的触角，悄然向波动来源方向探去。

穿过重重扭曲的灰雾和能量乱流，林凡的“视线”终于勉强捕捉到了数里外的景象。

只见一支约十人左右的队伍，正以一种奇特的阵型缓慢前行。队伍核心，赫然是圣殿的“裁决之矛”安东尼奥以及皇甫英等人。但此刻吸引林凡注意力的，是悬浮在队伍正上方的一件物品。

那是一个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内部仿佛封存着一小团永恒燃烧的纯白圣焰的水晶十字架。十字架散发出柔和却坚韧的纯白圣光，形成一个直径约三丈的半球形光罩，将整个队伍笼罩在内。光罩所过之处，周围的灰雾如同遇到克星般翻滚退避，那些无形的精神侵扰和阴寒煞气也被大幅削弱、净化。光罩表面，无数细密的金色符文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散发着一股浩瀚、神圣、不容亵渎的威严气息。

“一次性圣器？而且位阶不低！”林凡立刻判断出来。这绝对是圣殿压箱底的宝贝之一，蕴含了某位强大存在灌注的纯粹神圣之力，专门用来应对这种极端邪恶或混乱的环境。看那圣光消耗的速度和光罩的稳定性，这件圣器应该支撑不了太久，但足以让他们在这残阵外围相对安全地行进一段距离。

皇甫英手中则托着那面仿制定星罗盘，盘面上指针疯狂转动，他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显然在全力催动罗盘，结合家族某些残缺记载，为队伍指引方向，避开一些明显的阵法陷阱（虽然他们可能并不知道这是阵法）。

“果然是有备而来。”林凡眼神冰冷。圣殿为了钥匙碎片，还真是下了血本。皇甫家更是为了报仇和可能的利益，不惜与虎谋皮，将家族珍藏的秘宝和关于死亡谷的残缺信息都拿了出来。

看他们的行进方向，虽然因为阵法干扰和情报不全，走得有些曲折，但大方向赫然也是朝着残阵核心区域而去！显然，他们也有某种方法（可能是圣器与钥匙碎片之间的微弱感应，或是皇甫家记载的只言片语）大致确定了目标方位。

“不能让他们抢先。”林凡心中暗道。他不再停留，转身面向那庞大而恐怖的残破“九幽蚀魂大阵”。

深吸一口气，林凡将清心玉的守护之力催发到极致，识海中文明火种光芒流转，全力推演着前方残阵的能量流动图谱。他需要在这危机四伏的阵法边缘，找到一条能够相对安全通行的路径，赶在圣殿那件一次性圣器能量耗尽、或者他们误打误撞靠近核心之前，找到并取得第三枚钥匙碎片！

前方，灰雾与暗红交织，空间隐隐扭曲，无形的蚀魂之力如潮水般涌动。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