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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良的出现，如同夜枭凄厉的啼叫，瞬间撕裂了夜晚的宁静，也击碎了陆子谦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月光下，他那张惨白惊惶的脸，与前世上海滩那个卑微谄媚的小厮重叠，却又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
“他们找到你了！要对你下手了！”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陆子谦的耳膜，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飞蝠堂！他们果然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直接！
巨大的震惊和源自灵魂深处的恨意让陆子谦几乎失控，他猛地向前一步，右手如铁钳般攥住了阿良的衣领，将他狠狠抵在冰冷的墙壁上，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杀意：“谁？谁要下手？飞蝠堂？！他们在哪儿？！”
阿良被勒得呼吸困难，脸上血色尽失，双手徒劳地抓着陆子谦的手腕，眼中充满了濒死的恐惧和哀求：“咳……放……放手……是……是堂口的人……‘清理门户’……他们……他们知道你还在……就在……就在附近……”
清理门户！这四个字坐实了陆子谦最坏的猜想！飞蝠堂不仅存在，而且将他这个“已死”之人视为了必须清除的目标！
“为什么？！”陆子谦低吼，手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我陆家与你们有何仇怨？！为何要赶尽杀绝？！”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阿良涕泪横流，语无伦次，“我只是个跑腿的……当年……当年是上面下的令……我只负责……负责报信……少爷……饶命……看在我今天来报信的份上……”
看着他这副摇尾乞怜的丑态，陆子谦心中恨意翻涌，几乎要将其立毙当场。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阿良现在还有用。
他强忍着掐死对方的冲动，稍稍松开了手，但目光依旧冰冷如刀：“说清楚！他们有多少人？什么时候动手？怎么找到我的？”
阿良大口喘着气，瘫软在墙根，颤抖着说：“具体……具体我不清楚……我只偷听到……他们要在你……在你去取第二批货的时候……在‘春晓’附近……动手……人不多，但……都是好手……他们……他们好像还找了本地的人配合……就这两天……”
“春晓”？第二批货？陆子谦心中一凛。对方连他和陈师傅约定取第二批衬衫（虽然他已经决定暂停）的时间都摸清了！这说明什么？说明陈师傅那边绝对有问题！甚至可能阿良能逃出来报信，本身就是一个诱饵？！
一个巨大的、冰冷的陷阱仿佛在他脚下张开。
“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陆子谦死死盯着阿良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情绪波动，“别跟我说是念旧情！”
阿良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挣扎，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绝望？他低下头，声音细若游丝：“我……我不想死……堂里规矩……办事不利……也是死……我……我只想活……”
这个理由，听起来合理，但陆子谦一个字都不信。飞蝠堂规矩森严，叛逃者下场只会更惨。阿良冒着被双方追杀的风险来报信，背后定然有更深的原因。
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远处似乎传来了隐约的脚步声。
阿良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一颤，惊恐地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仓皇道：“他们……他们可能发现我溜出来了……我得走了！少爷……你……你快跑！离开这儿！越远越好！”
说完，他不等陆子谦回应，猛地挣脱开来，像一缕青烟般钻进旁边更深的巷道阴影里，瞬间消失不见。
陆子谦没有去追。他独自站在清冷的月光下，夜风吹拂着他因紧张而汗湿的鬓角，带来刺骨的寒意。
危机，前所未有的危机，已经迫在眉睫！飞蝠堂的杀手可能就在暗处窥伺，随时会扑上来！而自己，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跑？能跑到哪里去？放弃刚刚起步的一切，带着家人亡命天涯？不！绝不可能！
他的眼神在最初的震惊和慌乱后，迅速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所取代。既然避无可避，那就只能迎头痛击！
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王猛家，将王猛从睡梦中摇醒，言简意赅地将阿良报信的情况说了一遍。
王猛听完，睡意全无，惊得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脸色煞白：“我日他祖宗！真……真来了？！还有杀手？！那……那咱们怎么办？报警？”
“报警？”陆子谦冷笑一声，“跟他们说什么？说几十年前上海滩的黑帮跨时空来追杀我？谁会信？只会把我们自己当成疯子抓起来！”
“那……那怎么办？跟他们拼了？！”王猛眼睛红了，一股蛮狠之气涌了上来。
“硬拼是送死。”陆子谦强迫自己冷静分析，“对方有备而来，而且是职业的。我们只有两个人，莽撞上去就是鸡蛋碰石头。”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冷静的光芒：“他们不是想在‘春晓’动手吗？我们就给他们搭好这个台子！”
“谦儿，你的意思是……”
“将计就计！”陆子谦斩钉截铁，“他们以为我们在明，我们在暗。那我们就把水搅浑，看看这潭底下，到底藏着多少牛鬼蛇神！”
一个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他要利用这次危机，不仅要化解杀身之祸，还要尽可能地揪出隐藏在幕后的黑手，无论是飞蝠堂，还是那个指使刀疤刘的人！
“猛子哥，”陆子谦看向王猛，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这次非常危险，很可能……”
“别他妈废话！”王猛直接打断他，用力拍了拍胸膛，尽管脸色还有些发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我说了跟你绑一块儿，就不是孬种！你说咋干就咋干！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陆子谦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重重地点了点头。他开始低声向王猛布置任务，每一个细节，每一种可能，都反复推敲。
时间紧迫，必须在对方动手之前，布好这个局。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一间门窗紧闭的招待所房间里。
阿良蜷缩在墙角，身体依旧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对面，坐着那个曾在“春晓”附近出现过的草帽汉子，此刻他摘下了草帽，露出一张平淡无奇、却眼神锐利的面孔。
“消息，送到了？”草帽汉子声音平淡。
“送……送到了……”阿良声音发抖，“按……按您吩咐的……说了‘春晓’和……和清理门户……”
“他信了？”
“应……应该信了……他很害怕，也很愤怒……”
草帽汉子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卷钞票，扔给阿良：“这是你的报酬。记住，管好你的嘴。否则，飞蝠堂清理不了的门户，有人会清理。”
阿良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抓起钞票，连连磕头：“谢谢！谢谢大爷！我明白！我明白！我今晚就离开这儿！永远消失！”
草帽汉子不再看他，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眼神深邃难明。
“陆子谦……是仓皇逃窜，还是……敢兵行险着呢？”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期待的弧度，“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