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月华似霜。
苏晚照猛地从床榻上坐起,冷汗浸透了寝衣,心跳如擂鼓般狂乱。
又是那个梦,无边无际的血色旋涡,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巨口,要将她的神魂彻底吞噬。
她下意识地抚上心口,那里,归元之钥在封印了太庙龙脉之后,便再未平静过。
它不再是冰冷的钥匙,而像一颗躁动的心脏,隔着肌肤与衣物,传来一阵阵微弱而固执的震动,与她体内的血脉产生着诡异的共鸣。
更让她不安的,是眉心那枚沉寂已久的圣女印记。
此刻,它正灼灼发烫,金色的光芒在皮下明灭不定,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一股陌生而强大的意识,正与她争夺着这具身体的主导权。
“静下来……”苏晚照咬着牙,调动起全身的灵力试图安抚这股异动。
然而,那股力量霸道无比,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愈发汹涌,在她四肢百骸中横冲直撞,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另一边,靖王府的书房内,同样彻夜未眠的还有楚昭烈。
他独自坐在窗前,手中握着一卷兵书,目光却毫无焦距地落在窗外的夜色里。
自太庙归来,他整个人便如坠冰窟,往日的温润沉稳被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所取代。
最可怕的变化,发生在他的眼眸深处。
那双深邃的黑瞳,时常会毫无征兆地泛起一抹诡异的幽蓝,如同两簇深海中的鬼火,冰冷,死寂,不含一丝人类的情感。
“归位吧……你本就属于黑暗……”
那个声音又在脑海中低语,如魔鬼的呢喃,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每一次响起,他体内的血液都会随之沸腾,一股嗜血、毁灭的冲动便会疯狂冲击他的理智。
他不敢去见苏晚照。
他怕自己会在某个失控的瞬间,眼中的幽蓝会化作噬人的利刃,将他最想保护的人伤得体无完肤。
他只能用这种最笨拙的方式,远离她,保护她。
这几日,他派人送去的安神汤药,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他知道,她一定也察觉到了什么。
这份煎熬,如同钝刀割肉,凌迟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深夜,万籁俱寂。
苏晚照强撑着疲惫的身体,闪身进入了玉枕空间。
这里灵气充裕,或许能暂时压制住体内的异动。
空间内,灵植青翠,仙泉叮咚,一派祥和。
然而,就在她盘膝坐下的瞬间,一股极不协调的阴冷气息,毫无征兆地从空间的一角弥漫开来。
苏晚照猛然睁眼,厉声喝道:“谁?!”
只见那角落的阴影一阵扭曲蠕动,仿佛浓墨滴入清水,迅速晕染开来。
一个修长的身影从中缓缓走出,他身着一袭胜雪的白衣,面容俊美绝伦,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可那双眼睛里,却藏着与楚昭烈如出一辙的、令人心悸的幽暗。
“圣女大人,别来无恙。”白衣男子微微欠身,姿态优雅,声音却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魔力,“在下影一,奉我主之命,特来拜见。”
影界使者!
苏晚照心头一凛,全身的灵力瞬间绷紧,警惕地盯着对方:“这里是我的空间,你是如何进来的?”
“圣女大人的空间,自然是圣女大人请我进来的。”影一轻笑一声,意有所指地看向苏晚照的眉心,“您血脉中的九幽之力,便是我等最好的路标。您看,它正在欢呼雀跃,渴望着同源的力量。”
他的话音刚落,苏晚照眉心的圣女印记竟真的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灼热感,那股争夺主导权的意识变得更加疯狂!
“圣女大人,您又何必如此痛苦地自缚手脚?”影一缓步上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苏晚照的心弦上,“力量本身并无对错,压抑它,只会让您备受煎熬。九幽之力,是您与生俱来的天赋,是您的宿命。为何不坦然接受它?”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咒,每一个字都在叩问苏晚照内心最深处的缝隙。
“若您实在不愿承受这份沉重的枷锁,”影一的目光落在了苏晚照心口的位置,那里,归元之钥正在剧烈震动,“不如……将它交予我主。我主会替您承担一切,而您,将获得真正的自由与安宁。”
交出去?
这个念头如同一颗种子,瞬间在苏晚照疲惫不堪的心田中生根发芽。
连日来的折磨,让她几乎心力交瘁。
如果交出去就能结束这一切……
就在她意志动摇的刹那,识海之中,一道模糊而温柔的金色虚影骤然浮现。
那是她母亲留下的印记!
金光大盛,化作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影一那蛊惑人心的精神力尽数挡在外面。
“妖言惑众!”苏晚照猛地清醒过来,眼神恢复了清明与坚定。
影一似乎早有所料,脸上的笑容不变:“母亲的爱,的确伟大。但她能护您一时,能护您一世吗?靖王殿下呢?他自身尚且难保,又能护您多久?”
这句话,如同一把尖刀,精准地刺中了苏晚照最柔软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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