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带着咸味,吹在脸上很湿,像是从深海肺腑中呼出的一口气,潮湿、沉重,夹杂着某种难以言说的腥气。那不是鱼腥,也不是藻类腐烂的味道,而是一种……仿佛来自时间尽头的腐朽气息。一艘船在海上缓缓前行,表面看是普通的商船,灰漆斑驳,帆布泛黄,甲板上几个男人正弯腰搬运木箱,动作熟练,神情平静。可若细看,便会发现他们的手指关节异常粗大,掌心布满老茧,不是常年劳作留下的痕迹,而是无数次握刀、劈砍、格挡所铸就的铁痕。他们看似寻常伙计,实则每一人都能在瞬息间取人性命。
船舱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青铜油灯摇曳着微光。苏晚照坐在桌边,一袭素色布衣裹身,未施粉黛,却自有一股冷月般的清冽气质。她眉眼如画,却不带人间烟火气,仿佛是从古卷中走出的守夜人。她的目光落在桌上那枚老式罗盘上——归元灵台。
罗盘通体青铜,边缘刻着早已失传的符文,指针非金非铁,泛着幽蓝光泽,不指南北,只微微颤动,始终指向东南方一片未知海域。此刻,那指针顶端渗出一丝微弱光芒,光中浮现出几行字迹,如同魂语低吟:
目标地点:东经十二度,北纬三十度。
归元遗迹能量波动增强——接近阈值。
对面坐着楚昭烈。他穿着粗布短打,肩宽背挺,像极了船上最普通的护卫。可他手中那把刀,即便藏于普通刀鞘之中,也隐隐透出杀意。刀柄缠着黑皮,磨损严重,那是无数次血战留下的印记。他低着头,用一块软布缓慢擦拭刀刃,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仿佛不是在擦兵器,而是在安抚一头沉睡的凶兽。
“还有多远?”他问,声音低沉,没有抬头。
苏晚照望向窗外的大海。碧波无垠,阳光洒落,本该是一幅宁静画卷。可她的眼中却没有安宁。她能感觉到——某种东西正在靠近,不是距离上的靠近,而是命运的丝线,正将她一步步拉入旋涡。
“三天能到。”她说,嗓音清冷,“但我越靠近,心里越不舒服。”
这不是一句随口之言。
自从影阁之乱结束,朝廷接手残局,她便选择了离开。不是逃避,而是追寻。作为最后一代“守望者”,她肩负的不只是职责,更是一段被尘封千年的宿命。归元遗迹,传说中掌控天地本源之力的所在,也是所有混乱与秩序的起点。而这个罗盘,是她唯一的指引。
可这一次的感觉不同以往。
以往寻找遗物,是猎人追捕猎物;而如今,她却像一只飞蛾,正扑向一团明知会焚身的火焰。
楚昭烈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看向她。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锋,却又藏着不容忽视的温柔。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点头,仿佛已经读懂了她未出口的所有忧虑。
“不管前面多危险,”他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却重若千钧,“我都陪你去。”
一句话,斩断万千犹豫。
苏晚照心头一颤,像是冰湖裂开一道暖流。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或许是感谢,或许是劝他回头。可就在这一瞬——
天黑了。
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只巨手遮蔽。太阳消失,云层化作厚重的铅灰色穹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海面开始翻涌,不是风浪所致,而是水下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挣扎、在苏醒。
紧接着,红光自海底升起。
猩红如血,照亮整片海域。海水不再是蓝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赤潮之色,宛如整片海洋都在流血。空气中弥漫起一股焦臭味,混杂着铁锈与腐肉的气息,令人作呕。
“嗡——”
她腰间的守望者令骤然震动,寒意顺着脊椎直冲脑门,仿佛有无数冰冷的手指在抚摸她的神经。这气息邪恶至极,不是单纯的杀戮**,而是对生命本身的亵渎——像是有人用禁忌之术,强行扭曲了生死法则。
苏晚照猛地站起,声音冷得如同霜刃:“所有人闭气!准备战斗!”
命令落下,甲板上的人瞬间变脸。
刚才还低头搬货的“伙计”,此刻纷纷抽出藏于箱底的武器——长刀、链锤、双刺、弩机……他们站位精准,彼此呼应,竟组成一座微型战阵。训练有素,杀气腾腾。
敌人来了。
哗啦——!
数十道黑影破水而出,跃上甲板。它们身形似人,却覆满滑腻绿鳞,四肢修长,手掌化为利爪,面部扭曲变形,嘴角裂至耳根,露出森白尖牙。双眼无瞳,只有浑浊的黄光闪烁,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的傀儡。
“吼!!!”
一声嘶吼,震得船体微颤。怪物落地瞬间喷出黑色毒雾,雾气腐蚀木板,发出滋滋声响,木头迅速发黑、溃烂,连铁钉都开始生锈。
“守住船!”楚昭烈暴喝一声,纵身而出。
刀出鞘。
那一瞬,天地仿佛静了一息。
刀光如雪,划破昏黄天幕。两个冲在最前的怪物尚未来得及反应,已被拦腰斩断。绿色血液四溅,洒在甲板上竟冒出白烟,气味刺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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