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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临时藏身的石窟后，钟海明与林婉清一路向东，朝着兽皮残图标注的东极幽谷方向疾行。
三日后，一片望不见尽头的灰暗乱石戈壁出现在眼前。空气中弥漫着稀薄却尖锐的寂灭气息，远处天空呈现不正常的暗紫色，偶尔有银白色的空间裂痕一闪而逝。
“这里就是残图标注的寂灭石原了。”钟海明停下脚步，望着前方死寂的天地，“穿过这片石原，才能抵达幽谷外围。按照记载，此地遍布天然迷阵，空间脆弱，还有游离的古战残念。”
林婉清感受着空气中那股令人不适的消蚀之力，运转《五行造化经》，体表泛起一层淡淡的五色光晕，将寂灭气息隔绝在外。“这里的灵气……好混乱，几乎无法直接吸收。”
“嗯。”钟海明点头，取出一瓶丹药递给林婉清，“含着这个凝神辟煞丹，可以稳定心神，抵抗残念侵扰。跟紧我，这里的空间陷阱肉眼难辨。”
两人服下丹药，钟海明当先踏入石原。他步履看似随意，却总能避开地面上那些不易察觉的细微裂痕与能量紊乱点。林婉清紧随其后，神识高度集中。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传来一阵灵力波动和说话声。
“……李师兄，这鬼地方根本辨不清方向！罗盘完全失灵了！”
“闭嘴！仔细感知地脉波动！师叔祖说过，这片石原的地脉走向虽乱，但每隔百里，会有一个相对稳定的石眼，那是天然的路标！”
钟海明眼神微动，示意林婉清收敛气息，两人悄然靠近一片嶙峋的石柱后方。
只见前方百米处，五名身着统一土黄色法袍的修士正围在一起，为首的是个面容沉稳的中年男子，金丹后期修为，其余四人皆是金丹初期到中期。他们正对着一个不断旋转、指针乱颤的罗盘发愁。
“是厚土宗的人。”林婉清传音道，她在青岚城时听木清源提过，厚土宗是碎星界东域另一个以阵法和地脉之术闻名的宗门，与青木宗关系不算密切，但也没什么大仇，属于正常的宗门竞争关系。
“他们也在找路。”钟海明观察片刻，“看样子，也是冲着幽谷方向去的。”
这时，那李师兄忽然收起罗盘，沉声道：“罗盘没用，就用最笨的办法。王师弟，你用地脉震颤术，每走百步探一次，寻找下方地脉相对平缓的点。刘师妹，你注意观察四周岩石的纹路走向，古战场形成的乱石，其裂纹方向受当年能量冲击影响，或许有规律可循。其余人，戒备！”
几名弟子立刻应诺，开始小心翼翼地向前探索。
钟海明沉吟片刻，对林婉清道：“厚土宗擅长地脉之术，他们这法子虽然慢，但稳妥。我们可以暗中跟着他们一段，省些力气。”
“不会被发现吗？”
“无妨。”钟海明指尖微动，一丝混沌气息将两人身形气息彻底遮掩，仿佛与周围灰暗的岩石融为一体。
两人便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吊在厚土宗队伍后面。果然，厚土宗的方法虽慢，却有效避开了好几处隐蔽的空间褶皱和能量乱流。
又前行了约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中央矗立着几根特别高大的暗红色石柱。厚土宗队伍停了下来。
“李师兄，前面那几根柱子……好像有字？”一名年轻弟子指着石柱说道。
众人警惕靠近。只见最粗的一根石柱底部，刻着几行已经模糊不清的古老文字，并非现今流通的篆文。
李师兄仔细辨认，缓缓念出：“……帝血染……万灵殇……封于此……勿近……”
“是古战场纪事碑的残迹？”刘师妹猜测。
“不止。”李师兄神色凝重，“你们看这石柱的材质和周围的碎石，蕴含极强的金锐杀伐之气，还有一丝极淡的……龙威？这里恐怕是当年某位参与封印之战的大能陨落或负伤之处，这些文字是警示后来者。”
“师兄，那我们绕开吗？”王师弟问道。
李师兄犹豫了一下，摇头：“绕开可能会偏离石眼连线。而且……这等古战场遗迹，虽危险，也可能残留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或信息。我们小心些，快速通过，不要触碰任何东西。”
就在厚土宗队伍准备快速穿过石柱区域时，异变突生！
“咻——！”
一道凌厉的蓝色剑光毫无征兆地从侧面一处石缝中射出，直取队伍最后方那名年轻弟子的后心！
“小心！”李师兄反应极快，反手掷出一面土黄色盾牌。
“铛！”
剑光与盾牌相撞，发出刺耳锐鸣。盾牌光芒一暗，倒飞而回，那蓝色剑光也被震散。
“什么人？！”厚土宗五人瞬间结成防御阵型，惊怒地看向剑光来处。
“呵呵，厚土宗的诸位，何必如此紧张。”伴随着轻笑声，三道身影从石柱后方转出。
为首者是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蓝袍青年，面容英俊，嘴角含笑，手中把玩着一柄湛蓝色的飞剑，方才那一击显然出自他手。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男子手持玉箫，女子腰缠软鞭，气息皆是不弱，都是金丹后期。
“碧海剑宗，沈浪！”李师兄脸色一沉，认出了来人，“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无故偷袭我宗弟子？”
“误会，误会。”沈浪笑嘻嘻地摆手，“只是想试试贵宗的警戒心如何。毕竟这寂灭石原危险重重，若反应太慢，可是会送命的。”他目光扫过厚土宗五人，尤其在李师兄身上停留片刻，“李重山，看来这些年你也没闲着，修为精进不少嘛。”
“少废话！”李重山冷声道，“你们碧海剑宗不在东海待着，跑这寂灭石原来做什么？也是冲着东极幽谷？”
“大家心照不宣嘛。”沈浪也不否认，“上古帝陨封印之地松动，这可是千年难遇的机缘。怎么，只许你们厚土宗来分一杯羹？”
“机缘各凭本事，但你方才出手偷袭，是想在此地就与我厚土宗做过一场？”李重山身上土黄色灵光开始涌动。
“哎，别急啊。”沈浪依旧笑容满面，“李兄，此地凶险，你我两宗若是斗起来，不管谁输谁赢，恐怕都难以完好无损地穿过这石原。到时候，便宜的可就是后面那些黄雀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四周：“这石原里，可不止我们两家。”
李重山神色微动，沉默片刻，身上灵光稍敛：“你想如何？”
“合作。”沈浪正色道，“暂时合作。我知道你们厚土宗有循地脉找路的本事，而我们碧海剑宗，恰好对破解一些残留的剑意禁制和空间波动有点心得。你我联手，穿过这石原的把握更大。至于到了幽谷外围，再各凭本事，如何？”
李重山与身后师弟师妹交换了一下眼神，显然在传音商议。
石柱后方，钟海明与林婉清静静听着。
“碧海剑宗……也是十大圣地之一，以剑道和水系法术闻名。”林婉清传音道，“他们和厚土宗关系似乎一般，但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这种临时合作在探宝时倒是常见。”
“嗯。”钟海明点头，“听听他们能谈出什么。”
那边，厚土宗似乎商议出了结果。李重山看向沈浪：“合作可以，但需约法三章。第一，穿越石原期间，不得再有任何互相攻击或暗算之举，违者共诛之。第二，路线以我厚土宗为主，禁制破解以你碧海剑宗为主，但重大决定需双方同意。第三，途中所得，谁发现、谁出力，归谁，共同出力则平分。”
“很公平。”沈浪爽快答应，“那就立下临时契约，以道心为证？”
“可。”
双方当即各自逼出一滴精血，混合灵力，在空中勾勒出一个简单的契约符文，烙印在彼此神魂感应中。这是一种常见的临时合作契约，约束力不算极强，但若有违背，也会对道心造成一定的妨碍和反噬，对于追求大道的修士而言，算是不小的代价。
契约成立，气氛稍缓。
沈浪收了飞剑，走到近前，笑道：“李兄，既然合作了，信息也该共享一下。你们对前面的路，了解多少？”
李重山也不藏私，指着前方石柱区域：“根据我宗典籍记载和方才观察，这片赤龙柱区域，是当年一条陨落于此的赤血妖龙残骸所化，蕴含龙煞和战意，容易引动心神，产生幻象。需固守心神，快速通过。穿过这里，再往前约三百里，会有一处较大的石眼，可以在那里稍作休整。”
“赤血妖龙？”沈浪挑了挑眉，“那可是上古凶物，一身是宝。可惜，时过境迁，此地龙煞与寂灭之气交融，早已不复当年，只剩些危险了。”他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听说，悬空山的人前些日子在断空城附近出没过，还损失了一位元婴长老。”
李重山目光一凝：“悬空山也来了？他们擅长阵法和星象，对此地封印的研究恐怕比我们都深。可知他们目的？”
“不太清楚。”沈浪摇头，“但传言他们得到了一块关键的封魔图残片，正在全力搜寻其他部分。另外……”他压低声音，“九幽魔域似乎也有动静，但行踪更加诡秘。”
“九幽魔域……”李重山脸色更加凝重，“那群修炼幽冥邪法的家伙也想来掺和？他们就不怕被封印的魔气反噬？”
“利益动人心嘛。”沈浪耸耸肩，“帝陨之心，传说可能留有古帝传承或本源，即便是魔尊封印之地，也难保没有其他好处。不过，他们若真敢打破坏封印的主意，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两人又交流了一些其他零碎情报，诸如最近哪些散修强者在附近活跃，哪片区域空间裂痕特别密集等等。
暗中，钟海明将这些信息一一记下。
“看来盯上这里的人真不少。”林婉清传音道，“悬空山、九幽魔域……加上厚土宗、碧海剑宗，还有可能存在的其他势力。”
“这样也好。”钟海明目光沉静，“水浑了，我们才好摸鱼。他们的注意力大多在封印和可能的宝藏上，我们的目标——找到契约根源——反而可能被忽视。”
这时，前方厚土宗和碧海剑宗的人已经准备动身穿越赤龙柱区域。
“我们跟上吗？”林婉清问。
“跟一段。”钟海明道，“等他们穿过这片区域，到了下一个石眼，我们就脱离，自己走。合作只是暂时的，到了石眼附近，他们很可能会分开休整，那是我们离开的好时机。”
两人依旧隐匿身形，远远跟在八人队伍后方，进入了赤龙柱区域。
一踏入其中，果然感觉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燥热与血腥混杂的气息，隐隐有龙吟般的风声在石柱间回荡。四周景象似乎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红色。
厚土宗与碧海剑宗八人各自运转功法护体，凝神静气，加快脚步。
钟海明拉着林婉清的手，一股温和而坚韧的混沌气息将两人包裹，那些扰人心神的龙煞和幻象之力如同遇到克星，丝毫无法侵入。
突然，前方一根石柱后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紧接着是碧海剑宗那名女弟子的惊呼：“周师弟！你怎么了？！”
钟海明眼神一凝，只见前方队伍一阵骚乱。碧海剑宗那个手持玉箫的男子，此刻双目赤红，状若疯魔，正挥舞着玉箫，无差别地攻击身边的同门和厚土宗的人！
“是龙煞侵神！他被残留意念控制了！”沈浪脸色一变，喝道，“制住他！别伤他性命！”
李重山也立刻出手，一道土黄色光环飞出，套向那发狂的周师弟，试图束缚其行动。
然而，那周师弟修为本就不弱，此刻被龙煞激发潜能，攻势更加凶猛，竟一时挣脱了束缚。
混乱中，一道凌厉的鞭影抽向厚土宗的刘师妹，刘师妹惊呼躲避，脚下不稳，撞向旁边一根刻满符文的石柱！
“小心！”李重山想去救援，却被发狂的周师弟缠住。
就在刘师妹即将撞上石柱的瞬间，一道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凭空出现，将她轻轻推开，避开了石柱。
同时，一声清越的剑鸣响起，一道纯净的五行剑光掠过，精准地点在周师弟眉心。
周师弟浑身一震，眼中赤红迅速褪去，软软倒地。
场中瞬间安静下来。
沈浪和李重山同时看向剑光来处，只见一男一女两道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不远处。
男子身形挺拔，面容平静，气息深邃如渊。女子清丽绝俗，手持一柄流转五色光华的灵剑。
正是钟海明与林婉清。
“二位是……”李重山瞳孔微缩，他竟然完全没察觉这两人是何时靠近的！
沈浪也是心中一凛，脸上笑容收起，拱手道：“多谢二位出手相助。不知二位高姓大名？也是前往幽谷的同道？”
钟海明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散修，路过。此地龙煞与古战残念混杂，极易引动心魔。你们这位同伴心神有隙，方才中招。现已无事，静养片刻即可。”
说罢，他看向林婉清：“我们走。”
两人身形一动，便欲离去。
“道友请留步！”李重山急忙开口，“二位既也是前往幽谷，何不一同行动？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方才多谢二位出手，我厚土宗必有厚报。”
沈浪也立刻接口：“是啊，道友。前方路途未知，危机四伏，结伴而行更为稳妥。我碧海剑宗也愿与二位交个朋友。”
钟海明脚步微顿，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道不同，不相为谋。”
话音落下，他与林婉清的身影已如轻烟般消失在重重石柱之后，仿佛从未出现过。
留下厚土宗与碧海剑宗八人面面相觑，心中皆是一片惊疑。
“好高明的身法……好强的隐匿手段……”沈浪喃喃道，“李兄，你可看出他们来历？”
李重山摇头，神色凝重：“看不出深浅。但那女子方才那一剑，蕴含五行生克之道，精妙无比，绝非寻常散修。这东极幽谷，看来引来的，不只是我们这些‘圣地’宗门啊……”
他扶起昏迷的周师弟，喂下一颗丹药，对众人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尽快离开。到了下一个石眼，再作打算。”
另一边，钟海明与林婉清已远离赤龙柱区域。
“海明，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他们看起来暂时没有恶意。”林婉清问道。
“人多眼杂。”钟海明解释道，“我们的目标与他们不同。而且，临时合作建立在利益和实力平衡上。方才我们显露了手段，他们邀请我们，既有感激，更多是忌惮和拉拢。一旦同行，遇到利益冲突时，反而麻烦。”
他看向远方灰暗的天际：“我们要找的是青帝遗蜕契约的根源，是解决青芽问题的方法。而他们，想的是封印里的宝藏和传承。路径或许相同，目的却南辕北辙。与其同行互相猜忌，不如独行，更自在，也更隐蔽。”
林婉清恍然：“我明白了。那我们接下来……”
钟海明取出拼合后的残图，指着上面一个标记：“去这里，古碑林。根据残图记载和青木祖师手札暗示，那里曾是上古战场的一处指挥部，可能有更详细的纪事碑文。我们需要了解更多关于当年那场封印之战，以及契守的具体内容。”
“好。”林婉清点头，眼中充满信任。
两人调整方向，朝着古碑林所在，继续深入这片寂灭之地。
灰暗的天光下，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没入石原深处。而前方，更多的未知与挑战，正在等待着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