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威廉二世 第318章 十字路口

第一节：胜利的狂澜与战略的十字路口

1916年6月的东线，仿佛被一道自南向北劈开的闪电彻底照亮。阿列克谢·勃鲁西洛夫将军指挥的西南方面军，以其独创的“宽正面、多点同时突破”战术，在长达近四百公里的战线上，取得了沙俄帝国自开战以来最为辉煌的胜利。奥匈帝国的防线不再是像以往那样被砸开一个缺口，而是如同被巨锤击中的玻璃，从多个中心点同时迸裂，碎片四溅。

奥匈军队遭遇了灾难性的崩溃。整师整团的部队在俄军精准而猛烈的炮火和紧随其后的步兵突击面前土崩瓦解。士兵们，尤其是那些对哈布斯堡王朝缺乏忠诚的非德意志民族部队，成群结队地走出战壕，高举双手，向似乎无处不在的俄军投降。后勤仓库、炮兵阵地、成堆的武器弹药被遗弃。在短短十几天内，奥军损失超过一百万人（其中大部分是被俘），战线被迫后撤了五十至一百二十公里不等。沙皇的双头鹰旗帜，再次飘扬在1915年大撤退中失去的加利西亚和沃伦地区的城镇和乡村上空。维也纳震惊了，柏林感到了不安，而巴黎和伦敦则爆发出欣喜的欢呼——凡尔登的压力终于得到了缓解。

在这片令人目眩的胜利图景中央，一个战略枢纽如同磁石般吸引了所有军事地图前的目光——科韦利（Kovel）。这座位于普里皮亚季沼泽边缘的铁路枢纽城市，此刻已不仅仅是奥匈帝国第4集团军残部退守的堡垒，更是维系整个德奥联军东线中南部防线的战略支柱。数条至关重要的铁路线在此交汇，如同战争巨兽的心脏主动脉，向南北两翼的德军和奥军输送着血液（兵力、弹药、补给）。拿下科韦利，意味着勃鲁西洛夫取得的将不再仅仅是一次辉煌的战术胜利和局部的战略突破，而是有可能撕裂整个东线中南部的防御体系，将奥匈帝国彻底击垮，并严重威胁德国本土的东部边境。它像一个散发着诱人光芒的宝座，矗立在胜利之路的尽头。

第二节：莫吉廖夫的狂热与前线将帅的隐忧

在位于莫吉廖夫的沙皇大本营（Stavka），最初对勃鲁西洛夫“冒险计划”的怀疑和保留，此刻已被这雪崩般的捷报冲刷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眩晕的狂喜。沙皇尼古拉二世陛下，这位名义上的最高统帅，仿佛看到了在自己带领下俄国走向最终胜利的曙光，这对他摇摇欲坠的个人威望无疑是剂强心针。而实际负责军事决策的参谋长米哈伊尔·阿列克谢耶夫将军，这位素来谨慎的战略家，也在巨大的胜利和来自沙皇及盟友的压力面前动摇了。

他们看到了一个似乎触手可及的、结束东线战争的机会。大本营的战略判断发生了致命的转变：他们决定，将勃鲁西洛夫西南方面军的侧翼牵制性进攻，提升为决定战争命运的主攻方向。而科韦利，就是这柄新铸就的、寄托了全部希望的主攻之矛那最锋利的矛尖。所有的资源和注意力，开始向这个方向倾斜。

然而，在这片普遍乐观的氛围中，身处前线的勃鲁西洛夫本人却保持着难得的冷静，心中充满了日益加深的忧虑。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部队的真实状况：

· 强弩之末： 连续近一个月的高强度进攻，使得突击部队损耗极大。最富有经验和勇气的军官与老兵伤亡惨重，新补充的兵员训练不足。部队极度疲劳，进攻的锐气正在被持续的消耗战磨钝。

· 后勤的窘境： 迅猛的推进拉长了补给线，而糟糕的道路网络和效率低下的后勤体系，使得弹药（尤其是重炮炮弹）、食物和饲料的供应变得异常艰难。他的炮兵，曾经依靠精准打击创造了奇迹，现在却常常面临无弹可用的窘境。

· 变化的敌人： 最初的胜利主要建立在打垮孱弱的奥匈军队之上。但随着战线向科韦利推进，他们遭遇的德军部队比例显着增加。这些德军部队纪律严明，战术素养高，装备精良，战斗意志顽强，远非奥军可比。突破他们的防线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 缺失的侧翼： 按照原计划，北方的埃弗特将军的西方面军和库罗帕特金将军的北方面军应同时发动进攻，以牵制德军主力，使其无法南下。然而，埃弗特以其特有的优柔寡断，一再拖延进攻时间，使得兴登堡和鲁登道夫可以放心地将北线的德军精锐师团，经由便利的铁路网，源源不断地调往科韦利方向。

勃鲁西洛夫向大本营发出了紧急建议：暂停对科韦利的直接强攻，转入防御，巩固既得战线，休整部队，等待补给和援兵，更重要的是，等待北方面军和西方面军的配合行动。 他警告，否则俄军精锐可能会在科韦利坚固的防御工事和德军强大的预备队面前撞得头破血流。

但是，他的警告在彼得格勒和莫吉廖夫的一片胜利欢呼声中，显得如此刺耳和不合时宜。大本营不仅拒绝了他的建议，反而做出了一个灾难性的决定：为了加强对科韦利的进攻力量，将勃鲁西洛夫麾下最精锐、最具战斗力的部队——禁卫军——从第8集团军中抽调出来，与其他一些增援部队合并，组建一个全新的特别集团军（后称禁卫集团军）。而这个新集团军的指挥权，并没有交给对战场形势了如指掌的勃鲁西洛夫，或者他麾下骁勇的卡列金，而是交给了另一位以勇猛果断着称，但同样渴望个人荣誉的将领——拉夫尔·乔治耶维奇·科尔尼洛夫将军。

这一决定，无异于在勃鲁西洛夫已经绷紧的弓弦上又施加了过大的力量，并且将箭矢交给了另一位射手。一场旨在扩大战果的乘胜追击，正在不可逆转地演变成一场在错误的地点（德军重兵防守的枢纽）、错误的时间（己方力量衰竭而敌军力量增强时）、与错误的敌人（德军主力）进行的决战。

第三节：钢铁巨人的回应——兴登堡与鲁登道夫的陷阱

在俄军高层为胜利而狂欢的同时，在德军东线最高司令部（ober ost），空气中弥漫的则是冰冷的决心和高效运转的秩序。保罗·冯·兴登堡元帅和埃里希·鲁登道夫将军，这两位德意志帝国的“护国神”，并未被俄军的突破所吓倒。最初的震惊过后，他们以典型的普鲁士式冷静和精确，开始应对这场危机。

他们的战略清晰而冷酷：

1. 稳定盟友： 首先，他们必须阻止奥匈帝国的彻底崩溃。鲁登道夫以近乎专横的方式，强行接管了奥匈军队残部的指挥权，将溃散的奥军部队拆散，填充到德军的防线中，或调往相对平静的地段。德军军官被派去担任奥军部队的“顾问”，实际上掌握了指挥权。这虽然引起了维也纳的屈辱感，但确实止住了血。

2. 识别重心： 他们立刻意识到，科韦利是绝对不能丢失的关键。鲁登道夫敏锐地判断，俄军大本营必然会像飞蛾扑火一样被科韦利所吸引。

3. 构筑铁砧： 科韦利本身被迅速转变为一个巨大的堡垒。德军充分利用了城市周围的沼泽、河流和森林等天然障碍，构建了纵深极大、工事极其坚固的防御体系。多重铁丝网、密集的机枪巢、互相支援的炮兵阵地、以及预设的雷区，使得科韦利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刺猬”。

4. 锻造铁锤： 最关键的一步，是利用德国发达的铁路网络，从北线（凡尔登战役已进入消耗阶段，西线压力稍减）和德国本土，火速调集最精锐的生力军前往科韦利周边。这些部队包括久经沙场的普鲁士和巴伐利亚师团，他们装备着大量的重炮、迫击炮和机枪。鲁登道夫将这些部队秘密集结在科韦利两翼，特别是北翼，组建了一个强大的突击集群。

兴登堡和鲁登道夫的策略，并非单纯死守科韦利。他们计划将科韦利及其周边坚固防御阵地作为铁砧，吸引和消耗俄军进攻部队。同时，他们秘密集结的机动兵团则作为铁锤，待俄军在科韦利城下碰得头破血流、精疲力尽之际，从侧翼发动雷霆万钧的反击，合围并歼灭俄军主力。一个经典的包围陷阱，正在科韦利这片泥泞的土地上悄然布下。

第四节：走向深渊——进攻命令的下达

七月的东线，天气变得炎热而潮湿，暴雨时常不期而至，将战场变为一片泥潭。这对于进攻方而言是额外的障碍。尽管勃鲁西洛夫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但在大本营的一再严令下，他不得不组织起已经疲惫不堪的部队，准备对科韦利发动新一轮的大规模进攻。

新组建的禁卫集团军在科尔尼洛夫的指挥下，摩拳擦掌，急于证明自己的价值，他们被部署在进攻科韦利的核心位置。而勃鲁西洛夫原有的集团军（如卡列金的第8集团军）则负责在两翼进行辅助攻击。整个进攻布局，失去了最初“多点突破”的灵巧，变得越来越像一场俄军所不擅长的、依赖蛮力的正面强攻。

弹药补给依然时断时续，士兵们的疲惫写在脸上。而对面的德军防线，则一天比一天更加强大。空中侦察报告显示，德军在科韦利后方的铁路运输异常繁忙，这无疑是援兵抵达的迹象。但这一切，都无法改变大本营那已经被胜利冲昏的头脑所下达的命令。

1916年7月底，在准备并不充分的情况下，俄军对科韦利的决定性攻势，终于打响了。无数身着灰色军装的俄军士兵，高喊着“乌拉！”，从泥泞的堑壕中跃出，冲向德军密布铁丝网和机枪火力的阵地。他们面对的，不再是惊慌失措的奥匈士兵，而是德军冷静而精准的射击。炮弹如同冰雹般落在进攻队形中，机枪火力编织成一道道死亡之网。俄军士兵成片地倒下，鲜血染红了科韦利郊外的沼泽和田野。

战役的主动权，正在悄然易手。勃鲁西洛夫辉煌胜利的阴影下，一场更大的灾难，已然拉开了序幕。科韦利，这个曾经充满诱惑的目标，此刻正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吞噬沙俄帝国最后的有生力量和战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