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藏雾一 第153章 窒息

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却让谢拾青的脚步如同被钉在了原地，瞬间僵住。

他猛地回头，看向床上依旧沉睡的人。

单疏白只是无意识的梦呓，翻了个身，继续沉睡着，并不知道自己这一声呼唤，在谢拾青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那一声依赖满满的“哥哥”，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中所有坚固的防线。

不舍、担忧、爱怜、以及即将分离的痛苦……种种情绪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在门口站了许久，久到窗外的天色都开始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重新走回床边。

他没有开灯，就着朦胧的微光，他再次俯下身。

这一次，他的吻不再是落在额头，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又充满占有欲的力道，覆上了单疏白柔软微凉的唇瓣。

沉睡中的单疏白似乎有所感应，微微蹙了蹙眉，却并没有醒来。

谢拾青加深了这个吻，带着一种诀别般的炽热和不容拒绝的强势，直到单疏白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才缓缓松开。

接着，他执起单疏白搭在被子外的、那只握画笔的、骨节分明的手，低下头，在那光滑的手背上，落下了一个又一个细密而滚烫的吻。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单疏白白皙修长的脖颈上。

那里肌肤细腻，血管的淡青色脉络隐约可见。

谢拾青的眼神暗了暗，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标记欲，他低下头，在那脆弱的颈侧，用力吮吸、留下了一个极其清晰、甚至有些深的绯红色痕迹。

如同雪地里绽放的红梅，醒目而暧昧。

这个痕迹，需要很多天才会慢慢消散。

他要让这个印记，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一直陪伴着他的小白兔，提醒着他，他属于谁。

做完这一切，谢拾青才终于直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安睡的人，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他毅然转身，轻轻带上房门，融入了门外尚未完全褪去的夜色之中。

卧室里，单疏白依旧沉睡着，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

只有颈侧那抹新鲜的、带着占有意味的红痕，在晨曦微光中，无声地诉说着离别前夜的缱绻与不舍。

——

与谢拾青和单疏白那边弥漫的温馨与甜蜜不同，沈兖楚和苏清珏的公寓里，气氛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凝重与压抑。

沈兖楚从一回来后，就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他看着在开放式厨房里安静准备晚餐的苏清珏，那清瘦挺拔的背影在暖光下显得有些不真实。

他几次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出那个早已准备好的“出差”借口，话到了嘴边，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晚餐是简单的西餐，煎牛排和蔬菜沙拉，配一杯红酒。

两人相对而坐，沉默地进食。

刀叉碰撞盘子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老婆，”沈兖楚终于忍不住，放下刀叉，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我明天……”

“今天的牛排火候刚好。”苏清珏平静地打断他，抬起眼，那双清冷的眸子在灯光下如同浸了寒潭的水，看不出什么情绪，“你尝尝。”

他将自己盘子里切好的一块牛排放到沈兖楚盘中。

沈兖楚到了嘴边的话被堵了回去，他看着苏清珏，对方却已经低下头，继续慢条斯理地切割着自己盘中的食物，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

沈兖楚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闷闷的疼。

他了解苏清珏，这人越是平静，往往意味着他看得越透。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再次尝试：“我是说，公司那边有个项目……”

“沈兖楚，”苏清珏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打断力量，“阳台那盆你新买的栀子花，好像有点蔫了，等会儿记得浇点水。”

沈兖楚的话再次卡住。

他看着苏清珏，对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没有抬头看他，只是专注地吃着沙拉，仿佛那盆花才是此刻最重要的事情。

一种无力感和更深的愧疚涌上心头。

他知道，苏清珏已经猜到了。

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问，只是用这种近乎纵容的方式，沉默地对抗着他的谎言。

这比直接质问更让沈兖楚难受。

接下来的时间，沈兖楚几次三番想要挑起话头，都被苏清珏用各种无关紧要的事情轻描淡写地岔开。

要么是问他某件衬衫放哪里了，要么是提醒他明天要交的电费，甚至讨论起了一部他根本没看过的电影剧情。

苏清珏的态度太平静，太平常，仿佛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

然而，沈兖楚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在那平静的表象下，涌动着一股深沉而压抑的力量。

苏清珏没有阻止他，也没有点破他，只是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剥夺了他坦诚告别的机会，让他带着满腹无法言说的话语和沉重的愧疚离开。

这种无声的较量，比任何争吵都更消耗心神。

晚餐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结束。

苏清珏起身收拾餐具，沈兖楚想帮忙，却被他轻轻推开：“你去洗澡吧，身上有烟味。”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意味。

沈兖楚怔怔地看着他端着盘子走进厨房的背影，最终只能颓然地放下手，转身走向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无法洗去心头的沉重。

沈兖楚闭上眼，脑海里全是苏清珏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眸，以及父母那令人作呕的罪行。

他被夹在中间，一边是血脉至亲却形同魔鬼的父母，一边是看似清冷却给了他全部温暖和支撑的爱人，还有无辜被卷入的表弟……巨大的撕扯感几乎要将他分裂。

等他洗完澡出来，苏清珏已经收拾好厨房，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安静地看着。

暖色的落地灯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让他看起来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精美雕塑。

沈兖楚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试图去握他的手。

苏清珏没有躲闪，但手指微凉，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回握他。

“老婆……”沈兖楚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般的沙哑。

苏清珏终于从书页上抬起眼，看向他，目光深邃如同古井：“累了就早点休息。” 他合上书，站起身，“我去客房睡。”

说完，他不等沈兖楚反应，便径直走向了客房，关上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两人隔绝开来。

沈兖楚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他知道，苏清珏生气了，或者说，是失望了。

他用这种最冷静的方式，表达着他的不满和……或许还有更深层的，沈兖楚此刻无法完全理解的决绝。

这一夜，对沈兖楚来说，格外漫长而煎熬。

主卧的大床冰冷而空旷，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几次起身走到客房门口，手抬起，却最终没有勇气敲下去。

凌晨时分，天色未亮。

沈兖楚拖着疲惫的身体和更加疲惫的心，悄无声息地收拾好简单的行李。

他站在客房门停留了片刻，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他最终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扇门，仿佛要将它刻在心里，然后毅然转身，离开了这个承载了他们无数温暖，此刻却冰冷得让他窒息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