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深夜召见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楚倾云谨记那“怀璧其罪”的警告,愈发深居简出,倾云阁整日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仿佛她真的全身心沉浸于“钻研医术”之中。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日午后,一份来自宫中的请帖,再次打破了将军府表面的平静。
送来请帖的是一位衣着体面、举止沉稳的中年女官,她并未直接求见楚倾云,而是先拜会了老夫人,言辞恭敬地表示:贤妃娘娘宫中芍药盛开,特设小宴,邀请京中几位品性高洁、颇有才名的年轻小姐入宫赏花品茗,闻得安平县主回京,且于北境立下奇功,心生敬佩,故特请县主拨冗前往。
贤妃?四皇子的生母?楚倾云听到云芷禀报时,心中瞬间拉起警报。这位贤妃娘娘在后宫中是出了名的低调淡泊,常年礼佛,几乎从不参与任何纷争,与皇后的强势张扬形成鲜明对比。她为何会突然向自己抛出橄榄枝?
这绝非一次简单的赏花宴。皇帝刚敲打完,贤妃就递来请帖,时机太过微妙。
老夫人那边倒是颇为意动。在她看来,能被素有声望的贤妃邀请,是极有面子的事情,何况还能与宫中其他贵女结交,正好压一压楚倾云近日过于“锋芒毕露”的气势,便派人来传话,让楚倾云务必准时赴约。
楚倾云接过那张精致雅致、熏着淡雅檀香的请帖,指尖拂过上面清秀却有力的字迹,眸光微凝。
“小姐,这宴无好宴啊!贤妃娘娘往日从不掺和这些的,如今突然相邀,怕是……”云芷一脸担忧。
“我知道。”楚倾云淡淡道,“正因为她往日不掺和,如今这邀请才更值得玩味。”这要么是贤妃自身立场发生了变化,要么就是……背后有着更深层的、或许来自皇帝本人的授意或默许,是一次对她新的试探。
去,必然要面对未知的凶险和算计。 不去,便是公然拂了贤妃的面子,不仅得罪了这位深宫妃嫔,更可能被解读为对皇权的某种傲慢,坐实皇帝“怀璧其罪”的担忧。
“回复来人,就说臣女多谢贤妃娘娘厚爱,定当准时赴约。”楚倾云做出了决定。既然躲不过,那便迎上去。正好也借此机会,亲眼看看这位“与世无争”的贤妃,以及宫中其他势力的态度。
接下来的两日,楚倾云并未做什么特殊准备,依旧是看书、制药,仿佛只是要去参加一场再普通不过的聚会。但暗地里,她通过夜枭卫的渠道,仔细查阅了所有关于贤妃、四皇子以及可能与贤妃交好的宗室、朝臣家眷的信息。
赴宴当日,楚倾云选了一身符合县主身份却并不扎眼的湖蓝色宫装,发髻简单绾起,簪着一支玉簪,略施粉黛,整个人显得清丽脱俗,温婉端庄,恰到好处地收敛了所有锋芒。
马车抵达宫门,早有贤妃宫中的内侍等候引导。一路行去,并未前往举办大型宫宴的宫殿,而是引往一处更为雅致清幽的宫苑——长春宫。
踏入宫门,只见院内果然芍药灼灼,繁花似锦,几位衣着华丽的少女已在苑中赏花谈笑,见到楚倾云进来,目光纷纷投来,带着好奇、打量,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审视。
主位之上,一位身着藕荷色宫装、头戴简单珠钗、气质温婉沉静的美妇人正含笑看来,想必就是贤妃了。她看起来不过三十许人,眉目柔和,观之可亲,但那双沉静的眼眸深处,却透着历经宫闱沉浮的通透与淡然。
“臣女楚倾云,参见贤妃娘娘,娘娘千岁。”楚倾云上前几步,依礼参拜,姿态恭谨,无可挑剔。
“快起来吧。”贤妃声音温和,抬手虚扶,“早就听闻安平县主之名,今日一见,果然钟灵毓秀,与众不同。不必多礼,今日只是小家宴,随意些便好。”
“谢娘娘。”楚倾云起身,垂首立在一旁,态度不卑不亢。
贤妃又与她简单寒暄了几句,问了问北境的风物(巧妙地避开了敏感的战事和功劳),言语间尽是长辈般的温和关怀,丝毫不见咄咄逼人之态。随后便让她自去赏花,与其他小姐相识。
楚倾云依言退下,心中却不敢有丝毫放松。贤妃的态度越是温和无害,就越显得高深莫测。她仔细观察着院中的其他少女,多是些家中权势不显但颇有清誉的文官之女,或者是几位较为边缘的宗室郡主,并无太子一党的核心人物在场。
这更像是一次低调的、筛选过的聚会。
期间,果然有小姐状似无意地提起医术,向她“请教”养生之道,或有提及家中长辈旧疾,言语间多有试探。楚倾云皆以“略知皮毛”、“太医院方为正统”、“需静心调养”等话术轻松化解,态度谦逊,绝不接茬。
贤妃远远看着,偶尔与身边心腹女官低语两句,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
赏花过半,宫人奉上精致茶点。贤妃忽而笑道:“光赏花品茶也有些无趣。本宫听闻安平县主不仅精通医术,于诗词一道也颇有灵性?今日芍药开得正好,不若诸位小姐都以芍药为题,赋诗一首或作画一幅,也算不负这满园春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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