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名柯焊死我的受害者滤镜 第306章 屋檐下

就像那名医生所说的那样，找回记忆这种事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完成的事。

况且冲矢昴还怀着一点不为人知的心思，其实对此并不怎么着急。

因而，一种微妙的平衡就这么在工藤宅的屋檐下悄然形成。

冲矢昴以其身为狙击手无可挑剔的耐心，一点一点引导着失去记忆的青年适应着周遭的环境。

他没有刻意去带着青年前往从前的“老地方”，更多做的是无声的观察。

衣物、食物、书籍、音乐……他提供着一切，如同一位谨慎的饲养员，细致观察着这只失去野性记忆却依旧美丽的生物。

而对方每一次在无意中流露出的那种超越记忆的沉静与面对事物本质一针见血的犀利，都让冲矢昴感到一种熟悉的、被致命吸引的战栗。

这种感觉比常年行走于刀尖之上还要叫人上瘾。

日子像这样在平静之下的暗涌中一天天流逝，冲矢昴不急不躁，君风和这个过往一片空白的当事人竟然也耐得下心思。

虽然说出过“那是我的东西”这种宣言，可他表现得颇具佛系意味，像是那份记忆能找回来我就去找，找不回来我一时半会也不操心的意思。

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冲矢昴放下手中的书，目光落在窗边。

最近这几天养回来一点儿肉的银发青年屈膝坐在地板上，正专注于拼凑面前一幅复杂的星空拼图。

侧影在灿烂的柔光下显得安静而专注。

他指尖捻着其中一块碎片，完全没有察觉到男人窥来的视线，像是已经沉浸在了思索之中。

冲矢昴无声起身，去厨房倒了两杯水。

返回时，他并未回到原来的单人沙发，而是极其自然的在君风和旁边坐了下来，将一个水杯轻轻放在地上的拼图盒旁。

“喝点水。”他声音低沉，融化在秋日温暖的阳光下。

君风和的注意力仍在拼图上。等过了几秒，把手中的那块拼图准确无误的嵌入残缺星空之中，这才缓缓抬起头。

“谢谢。”

他的嗓音因长时间的沉默而微哑，伸手便去拿那杯水，小指无意间却碰到了冲矢昴还未完全收回的指尖。

只是一触即分。

君风和的动作几乎没有停顿，仿佛只是碰到了一件无生命的物品，自然而然的继续动作。

但冲矢昴却敏锐捕捉到，那一瞬间对方冰色的瞳孔几不可察的微微收缩了一下，如同平静湖面被一颗微小的石子打破了倒影。

涟漪虽轻，却确实存在。

冲矢昴面色如常，盘膝调整姿势，继而便把目光重新落回手中拎着的那本书上。

这是一本带有复杂插图的学术着作，书页间满是各种交错的结构图纸和符号。

纸页有一部分朝向青年，像是不经意间歪斜了纸面，但他却没有挪开。

随即空气之中便重新恢复了长久的宁静。

——然而有什么东西在精心算计之下似乎悄然发生了些许变化。

君风和能清晰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的体温和存在感，能听到男人平稳的呼吸和偶尔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甚至能隐约闻到他身上那份淡淡的，混合着皂角与咖啡的气息。

这种气息无声却暗含强势的弥漫开来，轻松侵入了他原本完全沉浸在星辰碎片中的私人空间。

青年继续移动着手中的拼图，速度却比之前慢了一些。

那份全然的专注被人在无形之中夺走了一缕，悄然萦绕在身旁这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身上。

冲矢昴像是毫无察觉一般，指尖在书页间一幅复杂的网状结构图上停留了片刻。

那图看似凌乱，却隐含某种规律。

君风和的注意力随着他反复摩挲着纸页边缘的动作而被吸引，眼神不知不觉就从拼图上移开，落在那奇特的图形上。

他安静的看着，冰眸里倒映着纸上的复杂线条，仿佛有无形的纹路在其中静静流转。

几分钟的宁静里，只有窗外隐隐传来的孩子们玩耍的嬉闹声，以及他们彼此轻不可闻的规律性呼吸声。

忽然，君风和伸出食指，指尖悬在书页上方，沿着图中几条看似冗余的交错线虚划了极短的一段路径。

“这里，”他的声音很轻，透出一种不确定的迟疑，却又奇异蕴藏着某种肯定，“……感觉不协调。像是后来硬加上去的。”

说完这话，他好似突然回神一般迅速收回了手指，眉头也后知后觉的蹙起，仿佛被自己这无法解释的直觉判断所困扰，眼神里透出真实的困惑。

见状，冲矢昴的目光终于光明正大从书本上抬起，落在青年微蹙的眉间。

对方方才那瞬间展现出的近乎本能的洞察力，就像是乌云缝隙中漏下的一线锐利阳光，精准照在了图形中最不和谐的痕迹上。

这种超越逻辑推理的直觉，是无数次在复杂环境中淬炼出的观察天赋。

“很敏锐的观察。”樱发男人语气平和带着赞赏，随后便翻过一页，仿佛刚才只是最寻常不过的交流。

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只是日常试探当中的一环。

冲矢昴就是享受着这种一点一点挖掘的过程。这些天里他一直在观察着，也期待着。

而银发青年则是在一种全然无知的状态下，无意识向他展现出那些连失忆都无法彻底抹去的——独属于青年本人所有的魅力……

外头的日光渐渐西斜，屋子里的温暖也悄无声息渗进几分寒意。

台灯的光晕柔和笼罩着客厅里的这一角，将两人并肩的影子模糊投射在墙上。

君风和的手指漫无目的的翻弄着地上仅剩的两块拼图，却迟迟没有将他们完全归位。

明显心不在焉。

冲矢昴没有再翻书。

他只是靠在一边的沙发，姿态放松，祖母绿的瞳仁却如同最精密的传感器，捕捉着身旁人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他看到对方蜷缩又松开的手指，听见了那比平时略显急促又被刻意压制的呼吸节奏。

于是他便知道，自己投下的石子，终于激起了波澜。

沉默在持续，却不再是最初那种互不干扰的宁静，而是充满了流动的暗涌。

良久，君风和终于放弃了犹豫。

他将那两块碎片轻轻嵌进残缺的拼图中，随即转过头，凝向身边静坐的男人。

“昴君，”他平静开口，是想要认真谈谈的姿态，“你……似乎知道很多事。”

这不是质问，而更像是一种基于观察的冷静陈述。

他已然感觉到了对方的有意引导，也感觉到了那些“恰好”出现的书籍和话题，以及那双始终沉稳，却锐利到足以洞察一切的眼睛。

冲矢昴的心脏顿时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这就是他等待的——对方那从未熄灭的敏锐开始将矛头对准了自己。

这也就意味着，青年那一派平静空白的双眼，终于主动映入了自己的身影。

冲矢昴迎上青年毫不遮掩探究意味的眸子，没有回避，嘴角甚至牵起一丝真实的兴味弧度。

在这一瞬间，他更像是赤井秀一，而非冲矢昴式的全然温和。

“我是一名研究生，”他面不改色的鬼扯，“接触的信息总会比一般人杂一些。”

继而顿了顿，目光落在青年依旧蹙起的眉上，声音放缓，又好似隐约的调笑。

“而且，照顾一个突然出现又失去记忆的人，我总需要多了解一些东西，才能更好的帮忙。”

君风和定定看了他几秒，没说话。

他问的分明不是这些。

冰眸之中倒映出男人微笑着的脸，像是要穿透那副平光眼镜，看到其后更深的东西。

他丢失了过往，却并未丢失对人性的某种直觉性衡量。

但目前，君风和还没有具体的判断方向。

——至少他能够确认，冲矢昴不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命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