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布衣 第309章 林字初成

神机坊东北角，一片原本堆放废弃模具和杂物的荒地，如今被清理得平整开阔。四周立起了高高的木栅栏，入口处有护卫值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这里，便是林逸秘密筹建中的“林字营”初期训练场。

清晨，秋阳初升，驱散了薄雾。校场上，三百名经过初步筛选的青壮，正以略显杂乱却充满力道的姿态，进行着基础的队列和体能训练。他们大多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出身各异——有神机坊工匠子弟，身板结实，手上带着常年劳作的茧子；有从周边乡村招募的农家子，肤色黝黑，眼神质朴；甚至还有几名因伤退役、被柳乘风暗中网罗来的老边军，沉默寡言，举止间带着行伍气息。

负责初期整训的，是柳乘风从风影卫中抽调的两名教头，以及一名由郡王赵恒默许、从北疆前线暂时“借调”过来的老牌队正，姓韩，脸上有一道疤，治军极严。

“站直了！腰板挺起来！你们现在不是散工，不是农夫，是‘林字营’的兵！哪怕只是备补，也得有个兵样子！”韩队正声如洪钟，背着手在队列前走动，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人的动作。

“第一排！出列！绕场跑十圈！最后三名，中午加练！”

“弓步冲拳！架势要稳，发力要狠！想象你们面前是北边的鞑子！”

校场上呼喝声、脚步声、喘息声交织，尘土微微扬起。虽然训练刚开始，远谈不上精锐，但这三百人眼中大多带着一种对改变命运的渴望和对“林字营”这个新生集体的好奇与认同。待遇优厚（月饷是普通坊工的两倍，家属优先安置），伙食管饱（每日有荤腥），更重要的是，隐约流传的“未来可期”的传闻，让这些年轻人甘愿吃苦。

校场角落，一个身材瘦削但眼神机灵的少年，正奋力完成着引体向上的动作，额头青筋暴起。他叫陈石头，是陈老铁的二儿子，年方十七，因体弱未随父学打铁，却一直向往军伍。这次选拔，他是软磨硬泡才让父亲点了头。

“二十一、二十二……石头，加油！就差几个了！”旁边几个相熟的同伴给他鼓劲。

陈石头咬牙坚持，终于完成二十五个的标准，跳下单杠，大口喘气，脸上却带着笑。

“不错。”一个平静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陈石头一抬头，看见坊主——如今是林郎中了，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身边跟着那位总是神出鬼没的柳首领。他连忙站直，有些紧张地行礼：“坊……郎中大人！柳首领！”

林逸摆摆手，打量了他几眼：“陈铁匠家的老二？身子骨还需要多练，但毅力尚可。好好跟着教头学，不仅要练力气，更要学认字，学规矩，学战阵配合。”

“是！小的明白！”陈石头激动地应道。林郎中竟然认得他！

林逸与柳乘风在校场边缓步走着，观察着训练情况。

“底子大多一般，但心气不错。韩队正是个干才，风影卫的教头也尽心。”柳乘风评价道，“按目前计划，三个月基础操练，三个月兵械配合与小队战术，半年后可初步成型。但要形成真正战力，需见血，需实战磨砺。”

林逸点头：“不急。饭要一口一口吃。基础打牢，思想更要抓。‘忠勇护坊，保境安民’这八个字，要日日讲，让他们明白为谁而战，为何而战。文化课不能落，至少要让骨干能识文断字，看懂简单指令和地图。”

他深知，一支有信仰、有纪律、有文化的队伍，其潜力和忠诚度远非寻常乌合之众可比。

“兵器装备方面，”林逸继续道，“暂时用坊内存货的普通刀枪和部分替换下来的旧弩。待新式臂张弩产量上来，可优先装备他们。另外，吴道长那边正在尝试设计一种适合小队作战、可快速拆装的轻型弩，或许更适合他们未来的任务。”

“明白。”柳乘风记下。

离开训练场，林逸又来到了坊区东南侧，另一片正在规划施工的区域。这里背靠一小片土坡，相对独立安静，未来将是“研验院”的所在地。李木匠和吴道士正带着几个学徒，对着摊开在地上的图纸比划讨论。

“……主楼三层，砖石结构，地下还要挖一层，用作特殊试验和储藏。东厢房设冶炼和高温试验区，西厢房设木工、装配和普通试验室。后院要留出空地，用于测试和堆放材料。”李木匠指着图纸介绍，“吴道长还要求在楼顶建一座‘观星台’，说是要观测天象，校准一些仪器。”

吴道士捻须补充：“贫道所需，无非是一些测量、计时、观天之器，用以辅助格物试验。另外，研验院内需辟出专门静室和藏书阁，搜集各类典籍，尤其是农书、医书、算经、百工技艺乃至野史杂记。学问之道，博采方能专精。”

林逸看着图纸，心中颇感欣慰。李木匠和吴道士都是实干家，一个精通工程营造，一个知识驳杂且富有探索精神，正是研验院初期的最佳搭档。

“规划得很好。银钱物料，明轩会全力配合。人员方面，除了你们二位，再从坊内匠人中挑选一些心思活络、肯钻研的年轻人进来打下手，边学边做。我也会不定期过来，提供一些思路和方向。”林逸道，“研验院初期，除了继续优化现有军械工艺，可着手几件事：其一，改进现有农具，尤其是深耕和灌溉器具，可提高效率；其二，研究更高效的耐火砖和冶炼炉，这是提升钢铁质量的基础；其三，搜集整理各地防治疫病、疗伤止血的验方，汇编成册；其四……尝试绘制更精确的宣州及北疆周边地图，标注山川、道路、水源、矿藏。”

他将自己知识库中一些适合当前时代、又能切实提升生产力的初级技术方向，分解成具体课题，交给研验院去摸索实现。

李木匠和吴道士听得眼中放光，这些都是于国于民大有裨益的实事！

“坊主……不，郎中大人放心！老汉（贫道）定当竭力！”两人齐声应道。

离开规划区，回到书房，明轩已等候多时，带来了新的消息。

“公子，郑家资产初步清点完毕。田产、商铺、宅邸等不动产价值约八万两，浮财（金银古玩等）约五万两，合计十三万两左右。其中约三万两财物经查证与走私案直接相关，已封存。郡守大人派人传话，余下十万两，可按朝廷法度，三成充公，三成补偿受害及有功之人，四成……可酌情拨归神机坊，以作扩产及研发之用。”明轩顿了顿，“这是郡王爷的意思。”

十万两的四成，就是四万两！这是一笔巨款，足以支撑神机坊扩产和研验院初建的大部分开销。

“郡王厚意，心领了。”林逸沉吟道，“不过，这钱不能全拿。取两万两用于坊内，其中一万两投入研验院和林字营建设，另一万两作为扩产和工匠奖励的专项资金。其余两万两，以神机坊和我的名义，捐给宣州府库，专项用于赈济因北疆战事和天灾而流离的灾民，抚恤阵亡将士家属。此事要大张旗鼓地办，请郡守衙门和府城有声望的士绅共同监督。”

明轩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公子这是既要实惠，也要名声，更要借机稳固在宣州的民心根基，并堵住某些可能说他“发国难财”、“贪墨赃款”的嘴。一石数鸟，高明！

“另外，”林逸继续道，“工部追加订单的预付款，以及北疆都督府的紧急采购款，应该快到了。这笔钱，专款专用，全部投入生产，确保按期、保质交货。账目要清晰，随时备查。”

“是！”

处理完这些事务，窗外已是日上三竿。林逸走到窗边，望着下方蒸蒸日上的坊区，远处隐约传来“林字营”操练的呼喝声，研验院工地也开始打下第一根桩基。

新的格局正在缓缓打开。私军初建，研验院始立，资金到位，订单在手。但林逸心中清楚，这一切都只是开始。北疆的战报，京城的暗流，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必须赶在更大的风暴来临之前，让神机坊这棵幼苗，扎根更深，枝叶更茂。

“婉清，”他轻唤。

苏婉清的灵体悄然显现，清辉柔和。

“近日，怕是要辛苦你多关注北疆和京城的‘气’了。我有预感，变数，就要来了。”

苏婉清轻轻点头，纯净的眼眸中映着林逸凝重的侧脸。

（第三百零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