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布衣 第268章 锋芒初露

州府总号，静室。

张玄陵、灰鹞已在等候。两人面色都有些凝重，显然已经收到了林逸的传讯并有所行动。

“林道友，你传回的消息，贫道已通过师门紧急渠道查询。”张玄陵率先开口，声音低沉，“近月来，玄水宫总坛与北地‘血煞宗’、‘黑风盗’等几股亦正亦邪的势力接触频繁。尤其是血煞宗，此派盘踞北地边陲，行事狠辣，常与草原部落及边军败类勾结，走私兵甲马匹，劫掠商旅。若漕粮被劫之事与他们有关，甚至牵扯边军内部，那麻烦就大了。”

灰鹞接着道：“王爷那边也收到了消息，极为重视。王爷已暗中联络了几位在兵部和都督府任职、与三皇子派系不睦的老将军，请他们留意近期北疆各部是否有异常调动或物资‘损耗’。同时，王爷也修书一封，以‘东南漕运关乎北疆安危，宜彻查根源，勿纵勿枉’为由，递交给督办此案的大学士兼兵部尚书，此人虽中立，但素来重视军国大事，或能对周廷玉有所制衡。”

他看向林逸，眼中带着一丝敬佩：“林公子此番探查，功劳极大。不仅找到了漕粮下落，更揭出此案可能涉及军方与江湖邪派勾结的惊天隐情。王爷嘱我转告，明日面见周廷玉，公子可相机行事，不必过于隐忍。该亮出的筹码，适时亮出，只要不暴露具体藏匿地点和我们的底牌即可。王爷会设法保公子周全。”

林逸点点头，心中安定不少。赵恒的反应和支持，比他预想的更果断有力。有了王府和神霄雷火门在背后发力，他面对周廷玉时，底气足了很多。

“有劳道长，有劳灰鹞供奉，也请转告王爷，林逸知道分寸。”林逸拱手道，“另外，那批守卫的北地口音和军中做派，沈万金在其中的角色，以及玄水宫为何出现在藏粮地附近，都需要进一步查证。我怀疑，沈万金可能不只是提供掩护或销赃渠道，他甚至可能参与了策划，或者……本身就是某个更大阴谋在宜州的执行者。”

张玄陵沉吟道：“不错。沈万金一介商贾，若无更强势力支持，岂敢涉足劫掠漕粮、囤积军资这等诛九族的大罪？他背后，很可能站着朝中某人，甚至可能就是三皇子一系中某些急于立功或敛财的官员。玄水宫的出现，或许是为那批可能存在的‘兵甲’保驾护航，或是另有图谋。”

灰鹞眼中寒光一闪：“沈万金今日又被周廷玉召见，密谈近一个时辰。出来时春风满面。我们的人设法探听到零星几句，似乎沈万金向周廷玉‘检举’了公子您与北地某些‘来历不明的商队’有秘密往来，并可能私藏了一批‘军用弩甲’。”

“果然开始攀咬了。”林逸冷笑，“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借周廷玉这把刀，置我于死地。”

“公子不必担心。”灰鹞道，“王府在刑部也有人，周廷玉若想仅凭沈万金一面之词和那些含糊的‘证据’就定公子的罪，没那么容易。何况，《快报》的号外一出，舆论已对沈万金和孙主事不利，周廷玉也要考虑影响。”

众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张玄陵与灰鹞才各自离去，继续从不同渠道打探消息。

静室中只剩下林逸与苏婉清。苏婉清的灵体经过一日调息，光华恢复了许多，但仍显得有些疲惫。

“婉清，明日你留在总号，不必随我去行辕。”林逸握住她的手，“那里人多眼杂，且有官气压制，对你灵体不利。周廷玉若真要动武，光天化日之下，他还没那个胆子。”

苏婉清轻轻摇头，目光坚定：“不，我要去。我的净灵之力对阴邪气息敏感，或许能察觉到周廷玉身边是否有玄水宫的人潜伏，或者他本身是否修炼了什么邪法。何况，我虽为灵体，但并非毫无自保之力。”

见她坚持，林逸也不再劝阻，只是心中暖流涌动，更添几分谨慎。

翌日，辰时。钦差行辕。

林逸只带了明轩一人，苏婉清灵体隐匿跟随。递上名帖后，两人被引入正堂。

堂上，周廷玉端坐，绯红官袍衬得他面色更加冷峻。两侧站着四名按刀而立的缇骑，眼神锐利。沈万金竟也坐在一旁，见到林逸进来，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与得意。

“草民林逸，见过钦差周大人。”林逸不卑不亢，躬身行礼。

周廷玉目光如电，上下打量林逸，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林逸，你可知本官为何传你？”

“草民不知，还请大人明示。”林逸神色平静。

“哼！”周廷玉拿起案几上一份卷宗，“有人检举，你林氏商号账目不清，资金流向不明，与北地来历不明商队秘密往来。更有人指证，你私蓄甲兵，训练精悍护院，装备逾越定制，疑似与近日漕粮被劫大案有关！你作何解释？”

沈万金在一旁适时开口，语气“恳切”：“林东家，朝廷法度森严，漕粮乃军国重器，若有牵连，可是灭门之祸啊！你若有什么苦衷或被人蒙蔽，还是尽早向周大人坦白为好。”

林逸看都没看沈万金一眼，直视周廷玉：“周大人，所谓账目不清、资金不明，户房孙主事前几日已查封我商号货栈，账目尽可调取核查，若有问题，草民甘愿领罪。至于与北地商队往来……我林氏商号生意遍布数州，与各地商队皆有正常贸易，皆有契约为证，不知沈会长所指‘来历不明’是何意？可有证据？”

他语气从容，条理清晰：“至于私蓄甲兵，更是无稽之谈。草民蒙朝廷恩典，主持官造坊，为朝廷打造军械，坊内护卫皆为保护朝廷物资所设，所用器械皆在许可范围之内，且有郡王府与兵部文书为凭。城外营地，乃是招募流民青壮，屯垦荒地，以工代赈，并训练其护卫商队，抵御匪患，此事知府衙门亦有备案。老鸦山剿匪，便是明证。敢问沈会长，剿匪保境安民，何时成了‘私蓄甲兵、图谋不轨’？”

一连串反问，有理有据，直接将沈万金的指控驳斥得漏洞百出。周廷玉眉头微皱，沈万金则脸色有些难看。

“巧言令色！”沈万金强辩道，“谁不知你与郡王府关系密切，那些文书备案，说不定……哼！况且，有人亲眼见到你那营地之人，装备精良远超寻常护院，所用弩箭形制特殊，与此次劫案现场发现的箭矢颇为相似！这你又如何解释？”

终于提到箭矢了！林逸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疑惑：“竟有此事？草民营地所用弩箭，皆为坊内试制品，图纸来自兵部，形制或有差异，但绝无外流。至于与劫案现场箭矢相似……草民倒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沈会长。”

他转向沈万金，目光锐利如刀：“沈会长如何得知劫案现场发现了特殊箭矢？此等查案细节，应属机密，连草民这等涉案嫌疑之人都未被告知，沈会长一介商贾，又是从何得知？莫非……沈会长与劫匪，或者与办案官吏，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

“你……你血口喷人！”沈万金没想到林逸反将一军，且正中要害，顿时有些慌乱，“我也是听……听旁人议论……”

“哦？旁人议论？”林逸步步紧逼，“不知是哪位‘旁人’，能将如此机密之事议论得人尽皆知？周大人，此事实在蹊跷。草民恳请大人，严查消息泄露之源！或许，顺着这条线，真能摸到劫匪的尾巴！”

周廷玉眼神微动。林逸的辩驳滴水不漏，反而将矛头引向了沈万金消息来源可疑。这确实是个疑点。他沉声道：“此事本官自有计较。林逸，你虽巧言善辩，但嫌疑未消。从今日起，未经允许，不得离开州府，随传随到。你名下的商号、工坊、营地，需全力配合官府调查。”

这算是暂时搁置，但限制自由，持续施压。

“草民遵命。”林逸躬身，心中却松了口气。周廷玉没有当场翻脸拿人，说明他手中的证据并不充分，或者有所顾忌。这第一回合，算是勉强过关。

然而，就在他准备告退时，一直隐匿在旁的苏婉清，忽然传来一道极其细微、却带着震惊的神念波动：“逸！周廷玉身上……有极其隐晦的阴魂气息！虽然被他用官印和某种正气功法压制，但我的净灵之力还是察觉到了！还有……他身后左侧那名缇骑，眼神呆滞，气血旺盛却神魂微弱，像是……被炼成了某种活尸傀儡！”

林逸心中剧震！周廷玉身上有阴魂气息？缇骑可能是活尸？这位钦差大臣，难道也修炼了邪法，或者……与玄水宫之类的势力有染？

他强压心中惊涛骇浪，面色如常地退出正堂。

走出行辕，秋日阳光照在身上，他却感到一阵寒意。

漕粮案的水，果然深不可测。连钦差都可能不干净！

看来，仅仅找到漕粮下落还不够。必须尽快查明周廷玉的真实面目，以及沈万金、玄水宫、北地势力、乃至这位钦差之间，究竟是怎样一张恐怖的网！

而他的时间，似乎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