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布衣 第254章 夜袭黑风

次日，酉时三刻，宜州城外西郊，“顺风”车马行后巷。

暮色四合，最后一抹晚霞被铅灰色的云层吞噬。秋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带来深秋的寒意。巷子幽深僻静，只有悬挂在车马行后门的一盏气死风灯，洒下昏黄摇曳的光晕。

林逸与苏婉清（灵体隐匿）准时抵达。林逸换上了一身利于行动的深青色劲装，外罩一件不起眼的灰色斗篷，腰间除了储物袋，还多了一个特制的皮质挎包，里面装着吴道士最新改良的几枚“掌心雷”原型和应急丹药。他的气息沉凝，经过一夜休整，状态已调整至最佳。

张玄陵比他稍早一步到达，身边还跟着两位同样身着道袍、但气质迥异的男子。一人年约三旬，面白微须，眼神灵动，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青色布囊，上面绣着八卦图案，隐隐有灵光流转，正是张玄陵擅长阵法的师弟，道号“玄机子”。另一人则是个黑脸膛的壮实道士，约莫二十五六，背后交叉背着两柄短柄铁锏，锏身刻满细密的雷纹，眼神锐利如鹰，显得颇为精悍，是擅长近战破邪的师弟，道号“玄霆子”。

“林道友，这位是玄机师弟，于阵法禁制一道颇有心得；这位是玄霆师弟，一手‘雷火双锏’专克阴邪。”张玄陵介绍道。

“见过玄机道长，玄霆道长。”林逸拱手。两人也连忙还礼，玄机子笑容可掬，玄霆子则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在林逸身上多停留了一瞬，似在评估他的实力。

“久闻林道友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气度不凡。”玄机子笑道，声音温和。

“客气。”玄霆子言简意赅。

就在这时，后巷阴影处，如同水波荡漾般，悄然浮现出五道身影。为首的正是灰鹞，他依旧一身灰衣，毫不起眼。身后四人，三男一女，皆着紧身黑衣，气息内敛，行动间几乎无声，目光冷静而锐利，一看便是久经训练的暗探或杀手。其中两人腰间配有特制的弩匣，正是灰鹞提及的“破邪弩”。

“林公子，张道长，二位道长。”灰鹞抱拳，声音低沉，“人都到齐了。这四位是‘鹰眼’、‘夜枭’、‘铁爪’、‘狸奴’，皆是我麾下好手，擅长追踪、潜伏、刺杀与机关。破邪弩与二十支弩箭已配备。”

被点名的四人微微躬身示意，动作整齐划一，没有多余言语。那名叫“狸奴”的女子，身形娇小，眼神却最为灵动，腰间除了一柄细剑，还挂着几个小巧的皮囊和工具包。

林逸目光扫过众人，加上自己、张玄陵师兄弟三人、灰鹞五人，以及隐匿的苏婉清，正好十人。人数不多，但贵在精干，各有擅长，足以应对一场隐秘的突袭与破坏行动。

“有劳灰鹞供奉，有劳诸位。”林逸还礼，随即也不多废话，直接切入正题，“黑风坳位于黑风山脉东南余脉，距此约八十里，地形复杂，多迷雾深涧。玄水宫既在此设坛，必有预警与防护。我们的目标是：第一，确认祭坛存在、规模及守备力量；第二，若有可能，伺机捣毁祭坛核心，破坏其仪式；第三，尽量擒拿或格杀主持者，获取更多情报。”

他顿了顿，看向玄机子：“玄机道长，破除阵法禁制，便有劳你了。”

玄机子微笑点头：“分内之事。”

“玄霆道长，张道长，正面对敌或遭遇邪物，需仰仗二位雷法。”林逸继续安排，“灰鹞供奉，你的人负责外围警戒、清除暗哨、以及应对突发状况。‘鹰眼’、‘夜枭’两位，烦请在前探路；‘铁爪’、‘狸奴’两位，协助玄机道长处理机关陷阱。”

“是！”灰鹞及其手下低声应诺。

“至于我，”林逸拍了拍腰间的挎包，“会提供一些……特别的支援，并负责总览全局，随机应变。”

他语气平静，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众人并无异议，连骄傲的玄霆子也微微颔首，认可了他的安排。

“出发！”

一声令下，十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迅速离开后巷，没有骑马（马蹄声在静夜中太显眼），而是凭借轻身功法，朝着黑风山脉方向疾行。灰鹞早已安排好路线，避开了官道和主要村镇，专走山林小径。

夜色渐浓，星月无光。

一行人沉默疾行，只有衣袂破风声和极轻微的脚步声。林逸与张玄陵、灰鹞奔行在前，玄机子、玄霆子紧随其后，四名王府好手则呈扇形散开，若即若离，保持着警戒队形。苏婉清的灵体飘飞在林逸侧上方，如同最敏锐的雷达，将净灵之力的感应扩展到最大范围，探查着前方可能存在的阴邪气息与生命波动。

八十里山路，对普通人而言是天堑，但对这群至少炼气后期、多数是筑基期的高手来说，不过是一个多时辰的脚程。越是靠近黑风山脉，空气中的阴寒之感便越是明显，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神不宁的晦涩波动。

“阴气在加重。”苏婉清的声音直接在林逸心中响起，“前方五里，有微弱阵法波动，似乎是警戒和迷幻类的复合阵法，范围不小。”

林逸立刻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玄机子越众而出，闭上双眼，双手掐诀，指尖泛起淡淡的青色灵光，对着前方虚空轻点。片刻后，他睁开眼，低声道：“确有一座‘阴雾**阵’，笼罩范围约三里，能干扰感知，制造幻象，寻常人进入极易迷失方向，甚至被阴气侵体。布阵手法……带着明显的玄水宫印记，但不算太高明，看来是仓促布置或故意示弱。”

“能破吗？需要多久？”林逸问。

“破阵不难，给我一炷香时间，找到几个关键节点即可暂时打开一条通道，且不会惊动布阵者。”玄机子自信道，“不过，阵内可能有暗哨或触发式警报。”

灰鹞看向“鹰眼”和“夜枭”。两人会意，身形一晃，如同两道轻烟般潜入前方逐渐浓郁的灰白色雾气之中，消失不见。

玄机子则开始在阵外特定方位布下几面小巧的阵旗，并取出一个古朴的罗盘，开始演算破阵节点。

等待的时间里，林逸再次检查了一下装备，并将神识沉入那枚从墨川身上缴获的、尚未被激活的“传讯骨符”。骨符冰凉，内部结构复杂，隐含着一丝微弱但精纯的阴魂印记，应该是与墨影长老单向联系的凭证。他小心地将其收起，或许关键时刻有用。

约莫半炷香后，“鹰眼”和“夜枭”如同鬼魅般返回。

“阵内东北、西南两个方向，各有一处暗桩，是两个炼气期的玄水宫弟子，藏在天然石缝中，以阴气遮掩，警惕性一般。”“鹰眼”低声汇报，声音如同砂纸摩擦。

“已处理，未触发警报。”“夜枭”补充，言简意赅。

灰鹞点头，看向玄机子。

“可以了。”玄机子手诀一变，低喝一声：“开！”

他布下的几面阵旗同时亮起微光，射出一道道纤细的青色光线，没入前方的雾气之中。雾气一阵扰动，如同被一双无形的手拨开，渐渐显出一条仅容两人并肩通过、蜿蜒向前的清晰小径，小径两侧的雾气依旧浓重翻滚。

“通道只能维持一刻钟，速进！”玄机子当先踏入。

林逸等人毫不迟疑，依次快速进入。小径曲折，视线不清，但脚下的路却颇为坚实。两侧灰雾中，隐约传来阵阵低语、哭泣或狞笑般的幻听，扰人心神，但在场众人修为心志都不弱，又有苏婉清的净灵之力在暗中涤荡，并未受到影响。

快速穿行了约两里，前方雾气陡然稀薄，隐隐有暗红色的光芒透出，同时，一股更加浓郁、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阴冷魂力波动，扑面而来！

众人精神一振，知道接近目标了。

玄机子再次施法，稳固通道出口。众人悄无声息地潜到一片乱石堆后，拨开枯草，向前方谷地望去。

只见下方一处相对平坦的山坳中，赫然矗立着一座以黑石和不知名骨骼搭建而成的圆形祭坛！祭坛约三丈方圆，高约一丈，通体刻画着密密麻麻的暗红色邪异符文，那些符文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闪烁着不祥的红光。祭坛中央，是一个凹陷的池子，池中翻滚着粘稠的、暗红近黑的液体，浓烈的血腥味正是从中散发出来。池子上方，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不断扭曲变幻的灰黑色光球，无数道纤细的、半透明的灰白气流（正是被抽取的残魂！）正从四面八方汇入光球之中，光球每吸纳一道气流，便膨胀一丝，颜色也更加深邃邪恶。

祭坛周围，环绕着十二根刻满符文的石柱，每根石柱顶端，都放置着一盏幽幽燃烧的绿色骨灯，火光摇曳，映照着下方八名盘膝而坐、身穿玄水宫服饰的弟子。这八人修为皆在炼气后期，正联手向祭坛输送着玄冥真水，维持着祭坛的运转和魂力的汇聚。

而在祭坛正前方，一个身穿墨绿色长袍、面容笼罩在一层淡淡黑雾中、看不清具体样貌的老者，正手持一杆比墨坤那杆更加古朴、气息也更加阴森的黑色长幡，低声吟唱着晦涩的咒文。随着他的吟唱，那悬浮的灰黑色光球转动得更快，抽取魂力的速度也似乎在加快。

墨影长老！还有那座正在运行的引魂祭坛！

林逸眼神冰冷，与张玄陵、灰鹞交换了一个眼神。

目标确认，守备力量清楚。八名炼气弟子不足为惧，关键是那个墨影长老，气息深沉，至少是筑基后期，甚至可能是假丹境界！还有那杆长幡，邪气冲天，绝非善物。

“按计划行事。”林逸用最低的声音道，“玄机道长，准备破阵，瘫痪祭坛外围防护。灰鹞供奉，你的人负责解决那八名弟子，尽量同时击杀，不给他们激发警报或自爆的机会。张道长，玄霆道长，灰鹞供奉，我们四人，联手对付墨影！”

众人无声点头，眼中战意升腾。

夜袭黑风坳，捣毁邪祭坛，就在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