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箓：我在诡异世界重修道统 第274章 薪火之忆与抉择之重

死寂，如同凝固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摆渡人】那不带任何感情的意念，在他们脑海中反复回响——“承载着真实分量的记忆”。这个要求，比任何刀剑都更加锋利，直接剖开了他们最不设防的灵魂。

谁来支付？

谁的记忆，有足够的分量？

而谁，又承受得起失去这段记忆的代价？

沉默中，萧月缓缓抬起了头。她的眼神，那片勘破心魔后寂静如渊的寒潭，此刻却泛起了一丝决然的涟漪。

【我来。】

她的神念，清晰而稳定，不带一丝犹豫。

柳扶风猛地看向她，神念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解。陆尘也睁开了疲惫的双眼，眉头微蹙。

【我要献祭的，】萧月的声音平静地叙述着，像是在陈述一份再也平常不过的报告，【是【九城盟约】主力覆灭后，我们带领幸存者建立【太虚观】，以及赵毅等人宣誓效忠的那段记忆。】

柳扶风的心猛地一颤。

那不是一段普通的记忆。那是他们所有努力的结晶，是这个黑暗时代里燃起的第一缕真正的希望之火，是【薪火之地】这个名字的源头！

【不行！】柳扶风的神念急切地反驳道，【萧月，你疯了？那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失去了它，你……】

【希望，是可以重新点燃的。】萧月打断了她，神念中的逻辑清晰得近乎冷酷，【但生命，一旦逝去，就无法挽回。这段记忆，分量足够沉重，它承载着一个旧时代的终结和一个新时代的开端，足以支付我们三人的‘税金’。而我，在失去了这段记忆后，只会忘记我们是如何开始的，但不会忘记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我的责任感和守护之心，不会因此改变。这是……最理性的选择。】

她的话，让柳扶风无法反驳。因为这听上去，确实是损失最小的方案。可正是这份绝对的理性，才让人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一个忘记了希望从何而来的人，还能继续守护希望吗？

就在柳扶风内心天人交战之时，她自己却也下定了决心。她深吸了一口气，同样抬起了头。

【不，该由我来。】柳扶风的神念，带着一丝颤抖，但同样坚定，【我献祭……我家破人亡，独自踏上求道之路的那段记忆。】

这一次，轮到萧月震惊了。

她比谁都清楚，那段记忆对柳扶风意味着什么。那是她所有坚韧、所有执念的根源，是她之所以成为现在的她的起点。

【那段痛苦，我已经背负了太久。】柳扶风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解脱，【它成就了我，也束缚了我。或许……是时候放下了。它的分量，绝对足够。失去了它，我或许会变得不再那么执着，但至少，我还是完整的我。而你们，不能失去希望的源头。】

一个愿意献出希望，一个愿意献出痛苦。

她们都为了保全对方和整个团队，做出了自己认为最正确的、也最残酷的选择。

【摆渡人】那由阴影构成的身躯静静地矗立着，两点幽绿的光芒在她们身上来回扫视，像是在欣赏一出精彩的戏剧，又像是在等待她们最终的决定。

“都住口。”

一个沙哑、虚弱，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的声音，第一次在这片死寂之地，通过物理的震动响起。

是陆尘。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身体因为脱力而微微摇晃，但他的腰背，却挺得笔直。他没有使用神念，而是用尽全力，发出了声音。

声音刚一出口，就被周围的法则瞬间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他知道，她们看懂了他的口型。

【我说了，都住口。】

陆尘的神念，如同磐石，重重地砸在萧月和柳扶风的心湖之中。

他看着她们，眼神中没有赞许，也没有感动，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严厉的斥责。

【你们以为，你们在做什么？】他的神念冰冷，【一个要挖掉地基，一个要拆掉承重墙，然后告诉我，这栋房子还能站着？】

萧月和柳扶风都愣住了。

【萧月，】陆尘的目光转向她，【那段希望的记忆，不是你一个人的。那是所有幸存者、是赵毅他们、是我们所有人共同铸就的【薪火】的第一缕火苗。你献祭了它，就等于否定了所有人的付出和牺牲。你这个【人性灯塔】，也就成了无根之木。】

【柳扶风，】他的目光又转向柳扶风，【那段痛苦的记忆，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它让你走上了求道之路，让你遇到了我们，让你成为了守护【薪火】的坚定力量。你献祭了它，就等于斩断了自己与我们之间的【因果】。一个连自己从何而来都忘记的人，又该往何处去？】

陆尘的话，字字诛心。

【无论是希望还是痛苦，光明还是黑暗，它们都是构成你们，构成‘人’这个字的一部分。它们是【薪火】的燃料，缺一不可！】

【我们的道，不是要割舍过去，不是要变得残缺不全，而是要背负着所有的一切，继续往前走！】

【这，才是【薪火】的意义！】

一番话，如同洪钟大吕，让萧月和柳扶风羞愧地低下了头。她们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看似伟大的牺牲，实际上是一种最深层次的逃避和自负。

她们想要保护同伴，却忘了，她们自己，也是同伴眼中需要被保护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可是……】萧月的神念中带着一丝迷茫，【那我们该怎么办？总要有人付出代价。】

【是啊，总要有人付出。】陆尘轻轻地点了点头，他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谁也看不懂的、神秘的微笑。

他缓缓地转向那个沉默的【摆渡人】。

【阁下，关于‘通行之税’的规则，我想再确认一遍。】陆尘的神念，恢复了平日的平静与从容。

【摆渡人】那两点幽光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

【说。】

【规则是，献祭一段‘承载着真实分量的记忆’，对吗？】

【没错。】

【那么，】陆尘的嘴角微微上扬，【规则里，是否规定了，这段记忆，必须是‘属于某一个人’的？】

这个问题，让【摆渡人】那由无数执念构成的意识，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它那古老的、如同机器般运转了千年的契约法则中，似乎……真的没有这一条。契约只规定了记忆的“质”与“量”，却从未定义过它的“归属”。

这是一个从未有人问过，也从未有人想过的问题。

【……没有。】

过了许久，【摆渡人】才给出了一个艰涩的回答。

【很好。】陆尘笑了。

他不再理会【摆渡人】，而是缓缓地盘膝坐下，双手在身前结出一个玄奥的印法。他闭上了双眼，整个人的气息，在这一瞬间，仿佛穿越了无尽的空间，与远方那片被命名为【薪火之地】的故土，紧紧地连接在了一起。

萧月和柳扶风屏住了呼吸，她们不知道陆尘要做什么，但她们能感觉到，一股宏大、磅礴、却又温暖无比的力量，正在以陆尘为中心，缓缓汇聚。

【通天箓——薪火为证，众愿凝晶！】

陆尘的神念，如同一道敕令，响彻天地。

刹那间，一幕无声的、却震撼灵魂的画面，在他们三人与【摆渡人】的面前，缓缓展开。

那是在【太虚观】的山门前，黎明的微光刚刚刺破黑暗。

废墟之上，数百名身穿残破铁甲的士兵，单膝跪地。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战争的硝烟，眼神中，充满了信仰崩塌后的迷茫、恐惧与绝望。

在他们面前，是刚刚立下【守望之责】的赵毅。他高举着断剑，用嘶哑的、却足以撼动山岳的声音，立下了守护【薪火】的重誓。

“我等，愿以残躯为柴，以忠骨为薪，守护此地，直至道主归来，或我等……化为灰烬！”

“直至道主归来，或我等……化为灰烬！！”

数百人的声音，汇聚成一股冲天的洪流。

那不是空洞的口号。

陆尘动用的，并非他自己的记忆，而是通过【薪火为阵】的连接，将那一刻，真实地发生在那数百人心中的、最纯粹的意念，跨越时空，抽取了过来！

有决绝，有托付，有绝望中的最后一丝希望，有信仰破碎后的重获新生……

这些复杂而纯粹的情感，这些凡人赌上一切的誓言，在陆尘的指尖，被【通天箓】那神妙的道法不断压缩、提纯、淬炼。

最终，所有光影散去。

一枚不过拇指大小、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亿万星辰在缓缓流转的菱形结晶，静静地悬浮在了陆尘的掌心。

【众愿之晶】。

陆尘缓缓睁开眼，他的气息又虚弱了几分，但眼神却明亮得惊人。他托着这枚结晶，递向【摆渡人】。

【这，是我们的‘税金’。】

他的神念，平静而有力。

【它不属于我，不属于她们，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它属于一个濒临毁灭的时代，在最深的黑暗里，所选择的……一次抗争。】

【它是一颗种子。一颗由数百个破碎的灵魂，共同浇灌出的，希望之种。】

【阁下，请问，它的分量……】

【够吗？】

【摆渡人】那由阴影构成的身躯，第一次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它那两点幽绿色的光芒，死死地盯着那枚【众愿之晶】，光芒中，流露出的不再是冰冷和麻木，而是一种混杂着震撼、困惑、以及一丝……近乎于‘感动’的复杂情绪。

它在这片死寂之海守望了千年，见证了无数强大修士的记忆。有帝王的霸业宏图，有绝世剑客的巅峰一剑，有痴情男女的海誓山盟……但它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

一种源自于凡人，却比神明的意志更加璀璨、更加纯粹的力量。

【……够了。】

许久之后，【摆退人】那古老沙哑的意念，才缓缓响起。

【千年以来，你们是第一批，用这种方式支付‘税金’的人。】

它那阴影构成的身体，向着陆尘微微躬身，这似乎是它表达敬意的最高方式。

它收下了那枚【众愿之晶】，小心翼翼地，仿佛在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紧接着，它那由阴影构成的长袖一挥。

后方那片深不见底的浓雾，开始无声地向两侧退去，露出了一条由幽蓝色磷光铺就的、通往更深黑暗的航道。

【作为对这份‘薪火’的回应，我破例，给予你们一个警告。】

在三人即将踏上航道之时，【摆渡人】的意念，最后一次在他们心头响起。

【你们要寻找的【地心星宫】，并非一处死物遗迹。】

【它……是活的。】

【它是一个拥有自我意识，且陷入了沉睡的……】

【活锁。】

【它会抗拒任何……试图将它从沉睡中唤醒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