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箓：我在诡异世界重修道统 第252章 道心为秤，薪火之契

山门之外，由老方亲自带人布下的【清心隔离阵】已经启动，淡青色的光幕如同一道无形的墙，将赵毅和他麾下那一百多名【铁鸦卫】笼罩其中。阵法隔绝了窥探，也隔绝了敌意，给了双方一个宝贵的缓冲。

然而，太虚观内部的气氛，却并未因此缓和。

传道殿内，幸存者们自发地聚集起来，分成了泾渭分明的几派，争论声此起彼伏，激烈异常。

“不能留！绝对不能留！”一个在之前的战斗中失去了手臂的汉子，眼睛血红地嘶吼着，“他们是九城盟约的走狗！手上沾满了我们的血！今天我们收留了他们，明天他们就会在背后捅我们刀子！”

他的话立刻引来了一片附和之声。恐惧和仇恨，是旧时代最深刻的烙印，哪怕在这片净土之上，也难以在短时间内被彻底抹去。

“可是……他们已经放下武器了，而且赵指挥官，他还违抗了命令……”另一边，一个年轻些的声音弱弱地反驳，“如果不是他们，那门【镇邪灭道炮】可能……”

“那又怎么样！”断臂汉子立刻打断了他，“那是他们内讧！狗咬狗而已！难道我们还要感谢一条咬死了另一条的疯狗吗？把他们赶出去！让他们在荒原上自生自灭！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对！赶出去！”

“杀了他们！为死去的人报仇！”

群情激奋，殿内的空气几乎要被点燃。老方站在人群中间，眉头紧锁，几次想要开口，却都被更大的声浪所淹没。他理解众人的心情，但他更清楚，一个简单的“杀”或“赶”字，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不仅是如何处置一百多名旧秩序士兵的问题，更是太虚观在旧时代废墟上，将要立下何种“规矩”的第一次考验。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一道略带沙哑却异常沉静的声音，从殿堂深处传来。

“都安静。”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众人不约而同地回头，只见萧月在两名女幸存者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

她的步伐依旧有些虚浮，脸色也未见好转，但那双清冷的眼眸扫过全场，所有与之对视的人，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那目光中没有威压，没有怒火，只有一种洞彻人心的平静，反而比任何斥责都更具力量。

“我问你们，”萧月走到众人面前，站定，“陆先生在第三堂课上，教了我们什么？”

众人一愣，面面相觑。

萧月没有等他们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教我们，【德】的根基，源于‘守护’。他问我们，在这世上，最想守护的是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叫嚷得最凶的断臂汉子身上。“张大哥，你想守护的，是仇恨吗？”

汉子脸色一白，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月又转向那些主张驱逐的人：“你们想守护的，是恐惧吗？”

她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众人滚烫的头脑上。是啊，他们因为仇恨而想杀戮，因为恐惧而想驱逐。可如果太虚观的根基，是由仇恨和恐惧铸就的，那他们和山下那个已经毁灭的九城盟约，又有什么区别？

看着沉默下去的众人，萧月的语气柔和了一些：“我理解你们的感受。但是，太虚观的门，不能只为‘我们’而开。陆先生曾说，薪火传道，是为了给所有在黑暗中摸索的人，一个选择光明的机会。山下的那些人，他们或许曾经是我们的敌人，但现在，他们也是失去了方向的迷途者。”

“我决定，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究竟是顽石，还是可以被点燃的薪火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尽管这个决定会耗费她本就所剩无几的心神，但她知道，这是必须要做的事。

“我要亲自主持一场【道心问对】。”

……

【清心隔离阵】内，一百多名铁鸦卫席地而坐。干净的清水和用储备粮烤制的麦饼已经分发下来，但几乎没人动。他们沉默着，像一群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只是麻木地等待着未知的审判。

阵法光幕之外，太虚观的幸存者们远远地看着，眼神复杂。

就在这时，光幕如水波般荡漾开来，萧月独自一人，缓缓走了进来。

她的出现，让所有铁鸦卫的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萧月没有在意他们戒备的眼神，径直走到了阵法的中央，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盘膝坐下。她闭上双眼，双手在身前结出一个奇异的法印。

嗡——

一声轻微的嗡鸣，整个【清心隔离阵】的光芒骤然明亮了几分。一股无形的、宁静祥和的气息弥漫开来，仿佛能抚平人心最深处的焦躁与戾气。

身处阵中，萧月的感觉更为清晰。她的神魂与阵法相连，她那本就能洞察人心的能力被放大了数十倍。在她的感知世界里，眼前的一百多名士兵，不再是具体的形体，而是一团团明暗不定、色彩斑驳的情绪光晕。

灰色是迷茫，黑色是恐惧，暗红色是尚未熄灭的仇恨与杀意，而惨白色，则是信仰崩塌后的虚无。

“现在，我问，你们答。”萧月的声音，仿佛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你们为何而来？”

没有人说话。

“你们可以沉默，也可以撒谎。”萧月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在这座阵法里，你们的‘心’，会告诉我答案。”

她伸出手指，随意地指向一名坐在角落的士兵。那名士兵的光晕中，暗红色的杀意最为浓烈。

“你，为何而来？”

那士兵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我是为了活下去！”

但在萧月的感知中，一股浓烈的、夹杂着贪婪与暴戾的情绪，如同墨汁般从他的光晕中升起。他想活下去不假，但他更想的，是夺取这座浮空山，成为新的主宰。

“你的心，在渴望力量与杀戮。”萧月缓缓摇头，“太虚观，没有你的位置。出阵，离开这里。”

那士兵脸色剧变，还想争辩，却发现一股柔和但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托起，直接送出了阵法之外。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你，为何而来？”萧月指向另一个士兵。

“我……我只是服从命令。”那人嗫嚅道。

萧月感知到的是一片纯粹的、属于旧秩序的僵硬灰色。他的心中没有善恶，只有服从。

“你的心，还锁在铁律的囚笼里。离开这里。”

……

一个又一个铁鸦卫被筛选出去。他们或心怀叵测，或执迷不悟，或只是单纯的懦弱。被驱逐出阵法后，他们并未受到任何伤害，只是被要求放下所有装备，领走三天的口粮，自行离去。

幸存者们在外面静静地看着，心中的敌意和警惕，在萧月这一次次精准无误的甄别中，逐渐被一种混杂着敬畏与信服的情绪所取代。

他们终于明白，萧月所做的，不是妇人之仁，而是一场比任何刀剑都更锋利的审判。

最终，阵内只剩下了不到三十人，赵毅赫然在列。

这些留下的人，他们身上的情绪光晕各不相同，有痛苦，有悲伤，有悔恨，但无一例外，在这些负面情绪的核心，都燃烧着一缕或明或暗的、干净的火焰。

那是他们内心深处，最想守护的东西。

萧月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赵毅身上。

“赵毅，你呢？你为何而来？”

赵毅抬起头，他的眼神不再迷茫，只剩下一种看透一切的疲惫与悲凉。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审判官大人……不，道长。我想知道，【生命摇篮】计划，是真的吗？”

“是真的。”萧月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赵毅惨然一笑，虎目中竟有泪光闪动。“我征战一生，守护了盟约三百年，到头来，我守护的，竟然是一个……把平民当‘素材’的怪物。”

他身上那代表着“秩序”的灰色光晕，在这一刻彻底崩碎，化为齑粉。而在那片废墟之中，一缕坚韧的、金中带红的光芒，顽强地亮了起来。

萧月“看”到了。

那是“守护袍泽”的执念。

“我的弟兄们，都死在了那场爆炸里。我带着剩下的人，不是为了苟活，只是想为他们，也为我自己，找一个……能让我们死得明明白白的答案。”赵毅的声音沙哑，“现在，我好像找到了。”

他站起身，朝着萧月，郑重地单膝跪下。

“我，赵毅，愿追随太虚观之道。不为长生，不为力量，只为守护那些，还应该被守护的人！”

他身后，剩下的二十余名铁鸦卫，也随之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划一，铿锵有力。

“愿追随太虚观之道！”

萧月静静地看着他们，许久，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从今日起，你们不再是铁鸦卫。你们是太虚观的【外门护法】。”她站起身，声音传遍内外，“你们将与我等立下【薪火之契】，你们守护此地众生，此地传你们护身道法。你们的剑，将为守护而挥，你们的血，将为信念而流。若违此誓，道弃人离，神魂俱灭。”

“我等，领受此契！”赵毅等人齐声应道，声震四野。

旧秩序的灰烬之上，第一缕属于新秩序的薪火，就此点燃。

……

传道殿的静室内，柳扶风已经守在陆尘身边整整一天一夜。

她翻遍了从【无妄海】带出的所有上古典籍，试图从中找到一丝一毫能够救治陆尘的线索。那些晦涩难懂的古老文字，在旁人看来如同天书，但在她眼中，却蕴含着失落的智慧。

终于，在一卷残破的玉简上，她找到了几个让她心神剧震的字。

【道基反噬，身陨神消，唯先天道体可为舟，渡无根之魂……】

“道基反噬……”柳扶风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一种明悟涌上心头。陆尘的情况，根本不是受伤，而是他所施展的“拨转乾坤”之术，远远超出了他当时道基所能承受的极限，引发了法则层面的反噬，导致道基从根本上被抹除了！

这就像是试图用一条小溪，去承载整片大海的力量，结果只能是河道本身被彻底冲垮、蒸发。

而救治的关键，在于【先天道体】。

柳扶风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那个被她带回来后，就一直被封印在另一间静室的神秘少年。

她冲出静室，直奔那个房间。萧月在安顿好赵毅等人后，也察觉到她的异样，紧随而至。

当两人推开那间隐秘静室的大门时，都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只见那躺在玉床上的神秘少年——不，此刻借着灵光，她们才看清，那分明是一个眉目如画的少女——她身上那层复杂的金色封印符文，正一明一暗地闪烁着，其频率，与隔壁房间里陆尘的呼吸声，分毫不差。

“果然如此……”柳扶风的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与决绝。

“她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月震惊地问道。

“我不知道她是谁，我只知道，她是我从一处上古遗迹中发现的，陆尘将她命名为【道一】。”柳扶风指着玉简上的文字，语速极快地解释道，“她拥有万中无一的【先天道体】，但神魂天生残缺，所以才一直沉睡。而陆尘此刻是【道基反噬】，神魂无根，即将溃散。”

“典籍上说，唯一的生机，就是利用【道一】的先天道体作为‘舟’，作为桥梁，去承载和引导陆尘那即将消散的神魂，为他找到回归的‘锚点’！”

萧月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凶险。这无异于一场豪赌，一场将两个人的性命都压上去的、前途未卜的豪赌。

“我们……要怎么做？”她看着柳扶风，眼神无比坚定。

无论希望多么渺茫，无论代价多么巨大，只要能救陆尘，她们都愿意去尝试。

柳扶风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我们需要……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