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江西岸,团溪以北的丘陵岩洞里,电台的滴答声刚停。
秋成将总部回电递给文书,自己走到洞口。晨雾正在散去,东面的山峦轮廓逐渐清晰。他脑中快速整合着这几日收到的情报碎片:
——北岸遵义地区,上官云相坐镇桐梓,统率川军及部分黔军残部,依托前期修筑的碉堡群,从乌江北岸一直延伸到桐梓,形成一道纵向封锁线。
——薛岳的中央军主力已全部南渡乌江,正尾追红军主力而去。
——东面,湘军李蕴珩部仍在湄江东岸惊魂未定,再向东还有乌江防线。
——南面,周浑元、吴奇伟纵队正在预防南岸红军北渡,再演一次四渡赤水。
“主力走远了,”黄苏打破沉默,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也有一丝凝重,“西进云南,这步棋走得险,但也走得妙。把老蒋摆在贵州的几十万人全甩开了。”
邓萍走到摊在弹药箱上的地图前,手指从贵阳划向西南,落在“云南”二字上:“孙渡被调去贵阳,滇军老家空虚。主力这一插,直接捅到蒋介石在昆明的眼皮底下。接下来,恐怕就是老蒋调兵回援,我军西渡北盘江了。”
刘文启补充道:“可咱们还在北岸。东面有李蕴珩,南面有薛岳的周浑元、吴奇伟纵队防守,西面北面……上官云相在桐梓到乌江北岸近300里的防线,手里握着川军和黔军一部。咱们夹在中间。”
秋成没有说话。他走到地图前,目光久久凝视。那些线条、箭头、地名,在他眼中与另一份模糊却关键的“记忆”重叠。
——从此刻到陕北,红军将面临的,主要不再是“围”敌和“阻”敌,而是“追”敌。是薛岳、龙云、刘湘各路追兵,咬着红军的尾巴,从贵州追到云南,从云南追到四川,从四川追到甘肃……是雪山,是草地,是茫茫无人区。是补给断绝、体力透支、自然环境的极限考验。
而红二十一师,如今孤悬江北。他们必须尽快摆脱当前被多股敌军隐约合围的态势,向西,追赶主力。时间越久,敌军重新布防的“铁壁”就越坚固,归建之路就越艰难。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黄苏、邓萍、刘文启:“二十一师必须尽快西进,归建主力。现在的问题只有一个:怎么破开上官云相这道铁闸。”
“分兵。”秋成不再犹豫,手指点在地图上两个位置:
“六十一团,杨汉章。向遵义以南的三岔、三合地区攻击前进。任务有二:一、侦察该区域敌军碉堡分布、兵力配置;二、摆出我师主力欲从此地西进的姿态,吸引敌军注意力。”
“六十三团,孙永胜。走娄山关与遵义之间的高坪方向西进。同样,保持攻势姿态,但避免与坚固碉堡硬拼,以侦察、骚扰为主。”
“六十二团,严凤才,及师部直属队、炮连,作为战役预备队和指挥中枢,跟进在六十一团后方。”
他顿了顿:“两路并进,相互策应。我们要让上官云相摸不清我们的主攻方向,逼他分兵防御。”
命令迅速下达。岩洞外,号角声次第响起。
桐梓,川军总预备队指挥部。
上官云相站在大幅作战地图前,脸色阴沉。参谋们低声汇报着刚收到的情报。
“赤匪北岸残部,分兵两路:一路向南,朝三岔、忠庄铺方向;一路向西北,走高坪,似有再攻娄山关之意。”
“空军侦察确认,两路兵力都不小,行军队伍拉得很长,尘土飞扬。”
“三岔前线杜肇华旅报告,已与红军先头部队交火,敌军攻势甚猛,似有全力突破之意。”
上官云相盯着地图上那两条红色的箭头,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想跑?”他喃喃道,“丢了主力,成了孤军,知道在北岸待不住了,想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过去,追你们的主力?”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从乌江划到桐梓,又从桐梓划向遵义南北两侧。
“传令!”他声音陡然提高,“郭勋祺残部,立即从仁怀向高坪移动,加强娄山关以北防线,务必堵死赤匪北窜之路!”
“命令杜肇华:率所部四个团,依托长干山、三合、忠庄铺一线既设碉堡群,坚决固守!一步不许退!赤匪缺乏重炮,啃不动那些碉堡!”
“再从桐梓南下,调王光祖团,协防娄山关!”
他一条条下令,参谋们飞快记录。
最后,他手指重重敲在遵义城的位置:“其余各部,严守阵地,不得妄动!赤匪这是声东击西,还是调虎离山,尚未可知。但遵义,绝不容有失!告诉城防部队,给我把眼睛瞪大,一只鸟也不许放过!”
“是!”
命令化作电波,飞向各部。上官云相看着地图上逐渐形成的、从乌江到娄山关的南北纵向防线,心中稍定。
“哼……我不管你是真跑还是假跑,”他盯着代表二十一师的红色标记,“想从我上官云相的地盘过去,没那么容易。”
四月十日夜,湄潭以西三十里,一片背风的山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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