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少女之心萱 第5章 旧友与新疑

清晨的松柏道馆，浸润在带着草木清香的薄雾里。阳光尚未完全驱散凉意，训练场上的呼喝声却已充满了蓬勃的朝气。然而，这份平静之下，暗流因昨日的惊澜而涌动不休。

戚百草心不在焉地做着拉伸。昨夜那些清晰得可怕的梦境碎片——“萱萱”、“姐姐”、白玉兰、刺耳的刹车、额角的剧痛，还有那双与方婷宜如出一辙的、盈满泪水的眼睛——如同鬼魅般缠绕着她。她感觉自己的世界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原有的认知正在龟裂。

“百草，静心。”若白清冷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她今日的恍惚，那份恍惚深处，似乎还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目光掠过她额角那个平日里极易被忽略的细小疤痕，心头疑云更甚。

“是，师兄。”戚百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开始练习基本腿法。每一次踢腿都带着近乎发泄的力道，试图用身体的疲惫来压制内心的惊涛骇浪。

范晓萤凑到若白身边，压低声音，难掩兴奋与好奇：“若白师兄，百草今天状态不对哎！是不是昨天被方家兄妹吓到了？不过话说回来，方廷皓居然会来看我们预选赛，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不是跟他还有喻初原那个家伙很熟吗？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

若白没有回答晓萤连珠炮似的问题。他的目光投向道馆入口的方向，眼神复杂。方廷皓的出现，绝不仅仅是巧合。以他对廷皓的了解，那家伙看似慵懒随性，实则心思缜密，目的性极强。他亲自来看一场无关紧要的预选赛，目标直指百草……这背后隐藏的东西，让他心生警惕。

就在这时，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带着一身与这清早训练场格格不入的矜贵气息，出现在了入口处。不是别人，正是方廷皓。

训练的声音不约而同地低了下去，所有弟子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不速之客身上。

方廷皓似乎对周遭的注视毫不在意，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导航，越过众人，直接落在了那个正在奋力踢腿的纤细身影上。他没有像众人预想的那样直接走向戚百草，而是脚步一转，先朝着若白走了过来。

“早啊，若白。”方廷皓开口，语气带着一种老友之间才有的、略显随意的熟稔，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翻涌着若白能清晰捕捉到的、不同寻常的波澜。

若白神色不变，只是微微颔首：“廷皓。稀客。”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方廷皓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目光顺势转向了因为他的到来而下意识停下动作、略显局促的戚百草。“路过，顺便来看看。这位就是昨天大放异彩的戚百草学员吧？”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平常，仿佛真的只是偶然兴起。

然而，站在若白身边的戚百草，却在与方廷皓目光相接的瞬间，心脏猛地一跳。他的眼神……不像昨天在赛场上那样充满纯粹的震惊和探究，今天，那深邃的眼底似乎多了些别的东西，一种复杂的、混合着审视、某种难以言喻的温和，以及……一丝她无法理解的沉重。

“是…是我。”百草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声音有些干涩。

方廷皓向前走了两步，距离拉近，他身上那股清冽好闻的气息隐隐传来。他没有在意周围那些好奇又紧张的目光，只是专注地看着百草，语气自然地开口：“昨天的旋风踢很漂亮，节奏感和爆发力都不错。不过……”他话锋一转，竟真的开始点评起来，“起跳时重心若是能再稳半分，借助腰腹旋转的力量会更充分，落地的破绽也会更小。”

他说着，甚至极其自然地做了一个简单的示范动作，动作流畅而精准，带着一种融入骨髓的武道素养，绝非纸上谈兵。

松柏的弟子们都看呆了。贤武的少主，竟然在指导他们松柏的弟子？而且还是那个和方婷宜长得一模一样的戚百草？

戚百草也愣住了。她能感觉到方廷皓的指点并非客套，甚至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若白师兄也曾提醒过她的细微之处。一种对武道前辈本能的信服，让她忘记了紧张，下意识地在脑海中模拟并理解着他的话。

若白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没有阻止，也没有插话。他了解方廷皓，这家伙在元武道上的造诣和眼光是毋庸置疑的。他此刻的指导，听起来是专业的，但若白绝不会天真地认为，方廷皓此行目的仅止于此。他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睛里，藏着太多东西。

“谢谢…方前辈。”百草回过神来，低声道谢，带着一丝受宠若惊的困惑。

“不必客气。”方廷皓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清澈眼睛里清晰的困惑，心中那片柔软的区域又被轻轻触动。他几乎可以确定，眼前的女孩，对自己可能的身世一无所知。这种认知让他心中的怜惜与愧疚感更重了一分。

他的目光不经意般扫过她的额角，在那个细小的疤痕处停留了微不可查的一瞬，随即移开。这个细节，没有逃过若白锐利的眼睛。

“训练要刻苦，但也要懂得张弛有度。”方廷皓的声音放缓了些许，听起来像是随口的关怀，“你的脸色，似乎有些倦意。”

又是这句话！戚百草的心猛地一紧。他看出来了？是因为昨夜那个让她精疲力尽的噩梦吗？这种被细致观察到的感觉，让她心中那份诡异的熟悉感和不安再次交织着升腾起来。

方廷皓没有再多说，他达到了今天的目的——近距离地观察她，确认那份无法言说的血脉感应，并且在她和若白面前，留下一个看似平和、实则意味深长的初触。

他转向若白，语气恢复了之前的随意：“好了，不打扰你们训练了。改天叫上初原，聚一聚。”

若白目光深沉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好。”

方廷皓不再停留，对百草微一颔首，便转身离去，背影挺拔而利落，仿佛他真的只是“路过”。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训练场上的窃窃私语才轰然炸开。

“我的天！方廷皓居然亲自指导百草！”

“他还那么关心她！你们听到了吗？”

“若白师兄居然和他那么熟？！”

范晓萤激动地抓住百草的胳膊：“百草！你听到了吗？他让你注意休息！这绝对不寻常！”

戚百草却仿佛没有听到周围的议论，她怔怔地站在原地，脑海中回响着方廷皓的话，眼前是他那双复杂难辨的眼眸。她下意识地再次抬手，轻轻触摸额角那个小小的疤痕。

若白走到她身边，声音低沉而平稳：“别想太多，专注眼前。”但他看着百草那茫然又带着一丝脆弱侧脸，心中的疑虑和担忧已然达到了顶点。廷皓的异常，百草的容貌，那个疤痕……还有廷皓离开前提到的“初原”。或许，他是时候联系一下那位许久未见，同样与方家渊源颇深的老友了。

方廷皓的这次“路过”，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超他本人的预料。旧日的友情，新生的疑云，失落的血缘，所有的线索，似乎都开始朝着松柏道馆，朝着这个名叫戚百草的少女，悄然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