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昭云离开后的两天,五行精品阁内的气氛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前堂依旧开门营业,我坐在柜台后,心却跟着慕昭云那把隐于鞘中的青鸾剑,悬在了古匠区浑浊的空气里。三叔每隔一个时辰,就会状似无意地走到门口,望一眼巷口的方向,手里摩挲着一块刻了一半阵纹的玉石,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张楠大部分时间待在后院靠近街道的静室,镜灵的气息被她收敛到极致,只留下一缕极淡的灵觉如同蛛网般附着在店铺外围的阵法上,任何不寻常的触碰都逃不过她的感知。
沈清源的丹房彻底封闭了,只有极其微弱、被层层阵法过滤后的药气偶尔逸散,又被后院复杂的通风阵法悄无声息地导走。吴师叔则彻底埋进了他的图纸和材料堆,空冥石碎片、地听符的空白符胚、还有各种刻画阵纹的工具铺了满地,他口中念念有词,眼下的乌青又重了几分。
石岩和小王、小李接替了大部分店铺杂务和材料初步处理的工作,动作麻利却沉默。每个人都清楚,平静表面下的暗流,正在逼近。
古匠区。
这里的空气弥漫着金属灼烧后的焦糊味、劣质灵材的怪味,以及一种陈年积垢般的颓败气息。建筑低矮杂乱,街道狭窄蜿蜒,地面上永远蒙着一层洗不掉的油污和金属碎屑。往来之人,多是些修为停留在筑基、金丹期,面容被炉火和岁月熏染得粗糙黯淡的炼器学徒或匠人,偶尔也有几个气息阴冷、眼神游移的修士匆匆走过,显然干的不是明面营生。
慕昭云换了装束。一袭半旧的藏青色劲装,边缘磨损得起了毛边,外罩一件不起眼的灰色斗篷,遮住了大半面容和身形。背后的青鸾剑用厚厚的粗布缠裹,看上去像是一根长条形的包裹。她将修为压制在金丹中期,步履沉稳中带着一丝独行修士特有的警惕,目光掠过街道两旁那些灯火昏暗、摆满各种残缺法器、古怪金属和不明矿石的摊位。
她的目标很明确——那些看起来在此地经营了不止一代、铺面虽小却堆满陈年旧物的老字号,或者,是那些坐在角落、眼神浑浊却偶尔闪过精光的老匠人。
连续探问了四五家,收获寥寥。要么对方警惕地摇头,表示从未听说过什么“碎星铁”古矿道的图纸;要么敷衍地拿出几张明显是胡编乱造、描绘着子虚乌有“藏宝地”的劣质草图,想坑一笔灵石。
直到她拐进一条更偏僻、污水横流的小巷,巷子尽头有一间几乎被堆积如山的废旧金属料淹没的低矮铺子。铺门敞着,里面光线昏暗,只有一个身形佝偻、正就着一盏豆大油灯,费力打磨着一块黑乎乎金属疙瘩的老者。
老者脸上皱纹深如沟壑,一双手却异常稳定,布满老茧。他身上的灵气波动微弱且杂乱,似乎早年受过重伤,修为停滞甚至倒退,但那双偶尔抬起的眼睛,却有着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清明。
慕昭云在铺子外略作驻足,目光扫过那些堆积的金属废料,其中一些残片的花纹和质地,隐约带着非常古旧的风格。她迈步走了进去。
“买东西自己看,价格按堆估。”老者头也没抬,声音沙哑干涩,像锈铁摩擦。
慕昭云没有去看那些废料,而是走到老者工作台旁边,目光落在他正在打磨的那块金属上。那是一块边缘不规则的深灰色金属片,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腐蚀孔洞,但未被腐蚀的部分,却隐隐透出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暗沉光泽。
“这‘沉星铁’的蚀孔,不像天然形成,倒像是被‘幽磷鬼火’长时间灼蚀后的痕迹。老人家好手艺,还能从这等废料里找出能用的部分。”慕昭云开口,声音平静,用的却是炼器行当里一个颇为冷僻的术语。
老者打磨的动作微微一顿,终于抬起头,那双清明的眼睛在昏黄灯光下看向慕昭云,带着审视。“女娃娃眼力不错。这年头,认得‘幽磷鬼火’痕迹的年轻人不多了。” 他放下手中的工具和铁片,“想要什么?我这铺子,除了废铁,没别的好东西。”
“不要东西,打听点旧事。”慕昭云直接道,“关于早年东北边古矿道,‘碎星铁’那条脉。”
老者眼神骤然一凝,那股子浑浊暮气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的警惕。“打听那个做什么?矿早就废了百八十年了,塌的塌,堵的堵,下面除了石头就是当年没清干净的毒瘴废气,进去就是找死。”
“找一条可能没完全堵死的路。”慕昭云迎着老者的目光,语气没有波澜,“不需要知道宝藏,只需要知道,在最后一次大规模坍塌前,有没有那么一两条……特别深、特别偏,或者修建时用了特殊加固法子的支脉?或者,当年矿上管图纸的老师傅,后来有没有留下点什么?”
老者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嗤笑一声,重新低下头,拿起工具:“没有。就算有,图纸也早烂了,知道路的人骨头都化成灰了。女娃娃,听句劝,别打那里的主意。那地方……邪性。早年不是没人想进去摸点残留的碎星铁,结果呢?活着出来的,不是疯了就是废了。后来仙城管事的下令封了入口,渐渐就没人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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