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烟斗上那道符纸无风自燃的瞬间,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橘红色的火苗跳跃着,贪婪地吞噬着黄纸,最后化作几片灰黑色的碎片,飘飘悠悠地落下。
不是魂飞魄散...是有人作祟!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浇头,让我浑身发冷,却又从心底生出一股狠劲。我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疼痛让我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转头看向床上,三叔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灰败,胸口几乎看不见起伏。这个曾经如山般可靠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个孩子。我不能慌,三叔还等着我。
民间招魂的法子我听过不少。小时候在村里,谁家孩子吓着了,老人就会拿着孩子的衣服,在夜深人静时走到岔路口,一边挥着衣服一边呼唤孩子的名字。还有的更简单,用一碗清水,三根筷子,就能把走失的魂唤回来。
可这些法子对三叔没用。
他的魂魄不是寻常受惊走失,而是被人用邪法生生震出体外的。寻常的、,就像是用一根细线想去拉动千斤巨石,根本无济于事。
我必须用更厉害的法子——七星引魂灯。
三叔曾经提过这个禁术,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以施术者自身精血元气为引,点燃七盏对应北斗星位的油灯,布下小北斗阵,强行照亮一方幽冥,为迷失的魂魄指引归途。但稍有不慎,不仅招不回魂,施术者自身魂魄也可能被阵法反噬,或是引来游魂野鬼,万劫不复。
看着三叔愈发微弱的气息,我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了。
夜幕沉沉压下,院子里静得可怕。我让阿才守在院外,再三叮嘱:无论听到什么动静,一定都不要进来。
阿才紧张地点头,嘴唇都有些发白。
我在院子中央清理出一片空地,按照记忆中的星图,小心翼翼地摆下七盏古朴的青铜油灯。灯身冰凉,上面刻满了细密的云纹,那是三叔平日里从不离身的宝贝。接着取出七根洁白的棉线灯芯,狠心咬破指尖,殷红的血珠渗出,我将灯芯一根根浸染。指尖传来的刺痛,反而让我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晚风掠过,带着一股子说不清的阴冷,吹得我脊背发凉。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三叔教导时的每一个细节。脚踏罡步,虽然生涩,却一步不敢错;口中低声念诵【净口】【净心】神咒,试图驱散内心的恐惧和杂念。
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安土地神咒】出口,我手掐【北斗诀】,指尖仿佛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暖意,依次点亮七盏油灯。
...
浸染了我精血的灯芯,燃起的火焰并非寻常的昏黄,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妖异的青白色,光线微弱,却异常凝聚。七点青白灯光在沉沉的夜色中亮起,隐隐与天穹上那模糊的北斗七星遥相呼应。一瞬间,小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种玄而又肃穆的气场弥漫开来,将院内的世界与外界隔绝。
我站在阵眼,感受着七盏灯与我之间那微妙的联系,仿佛我的生命也系于那摇曳的火苗之上。手中紧紧攥着三叔那个磨得发亮的旧烟斗,将它郑重置于七灯中心。烟斗上还残留着熟悉的烟草味,此刻闻起来,却带着一种物是人非的悲凉。
我再次咬破早已伤痕累累的舌尖,剧烈的疼痛让我浑身一颤,一口蕴含着法力的真阳涎混合着血腥气,猛地喷在烟斗之上。
五星列照,焕明五方...北斗燃灯,魄魂归位!陈三泰!此时不归,更待何时!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带着哭腔,带着绝望,更带着我不顾一切的祈求。精神、意念,如同开闸的洪水,疯狂涌向阵法,涌向那作为媒介的烟斗。我仿佛能感觉到,自己的魂魄也要跟着这呼喊脱离躯壳,去往那未知的黑暗深处寻找三叔。
七盏油灯的火焰开始疯狂摇曳!青白色的火苗忽长忽短,拉扯出诡异的形状,仿佛在与无形的力量角力。院子里的温度骤降,呵气成霜。耳边开始出现细碎的、密密麻麻的私语声,听不真切,却无孔不入,充满了诱惑与恶意,那是被阵法灵光吸引而来的孤魂野鬼,它们贪婪地窥伺着,想要分一杯羹。
我紧守心神最后一抹清明,牙关紧咬,一遍遍呼喊着三叔的名字。
突然,代表星位的那盏主灯,火焰猛地一缩,黯淡下去,只剩一点微弱的火星,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与此同时,一股冰寒刺骨、带着浓浓恶意的气息,如同毒蛇般顺着阵法的联系,猛地向我噬来!
它来了!那个阻挠者!
怒火瞬间淹没了恐惧!我左手死死维持住北斗诀,稳住摇摇欲坠的阵法,右手闪电般捏起一张早已备好的【五雷符】,几乎是凭着本能嘶吼:五雷猛将,火车将军,破邪!
符箓轰然燃起,化作一道细微却至刚至阳的雷光,直射天枢灯方向!那阴寒气息如同被烙铁烫到,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猛地缩了回去。天枢灯的火焰挣扎着,重新跳动起来,虽然微弱,却未曾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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