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仪把碗放下,指尖在“渊”字上停了一瞬。她站起身,外袍一甩,径直走向静室。
门关上,油灯晃了一下。她盘腿坐在蒲团上,手贴颈后。那里开始发烫,像有东西在皮肉下翻涌。她闭眼,心神沉下去。
画面变了。
是冷宫的旧档房。烛火昏黄,她正翻着一堆残卷。手指忽然触到一页硬纸——那是三年前被烧毁一半的边关密报,上面写着:“西境来人,年约十七,通周制兵法,疑为前朝余脉。”落款日期正是宗庙大火前五日。
记忆往前推。她在月魂中转身,走入另一段过往——藏书阁深夜,她曾远远看见谢太傅与一名少年密谈。那少年低头听训,左肩微耸,似有旧伤。他腰间挂着一块残玉,纹路模糊,但她此刻看得清楚:是个“渊”字。
她再退一步,回到昨夜地道幻象。黑衣人站在钟楼高处,披风猎猎。她盯住他手中的赤霄旗,目光顺着旗面滑向内侧。一行小字浮现:“天启元年,渊承大统”。
所有线索接上了。
她睁眼,冷汗顺着鬓角流下。嘴里有一股铁锈味,喉咙发紧。她撑着地面站起来,推开静室门。
外面天色已亮,东宫宫女候在廊下。她没看她们,直接走向衣柜。宫女上前想帮她更衣,被她抬手拦住。她自己取出皇后礼服,一件件穿上。深红裙裾拖地,凤纹从脚边一路绣到肩头。
萧景琰在殿外等她。他穿着祭服,腰佩长剑。看见她出来,点了下头。
两人并肩往宗庙走。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宗庙大门敞开,百官已在殿前列队。香烟缭绕,钟声准时响起。他们踏上台阶,步入主殿。
祭台中央摆着龙旗,供桌整齐排列。沈令仪走到指定位置站定。萧景琰登上祭台,拿起祝文书。
就在他要开口时,她突然上前一步。
“今日大祭,不单祭祖,也要明冤。”她的声音不大,却传遍整个殿堂,“三年前沈家蒙冤,满门遭难。幕后真凶操纵局势,借刀杀人。如今证据渐清,真相将现。若有前朝余孽妄图搅乱社稷,今日便是终结之日。”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死寂。
几息之后,钟楼传来一声异响。瓦片碎裂,一道黑影跃下。那人落地未停,直冲祭坛中央的龙旗。
是萧渊。
他披发持剑,面具遮脸,动作快得看不清。三名守卫拔刀拦截,被他一剑扫开。血溅在供桌上,染红了祭品。
沈令仪没有后退。她盯着他的脚步,脑中瞬间闪过刚才月魂里的画面——他在钟楼跃下时,右膝微曲,落地重心偏左。旧伤未愈。
她动了。
在他伸手抓旗前,一脚踢翻旁边的香炉。热灰飞散,逼得他侧身闪避。她趁机高喊:“西侧回廊三人,东角柱后弓手——放箭!”
禁军立刻行动。箭矢破空而出,两名刚从枯井爬出的死士应声倒地。紧接着,铁栅轰然落下,封住地道出口。
萧渊回头,看见退路被断,眼神骤变。他不再攻旗,转而扑向祭台上的萧景琰。
萧景琰拔剑迎上。
两柄剑撞在一起,发出刺耳声响。他们交手极快,剑光交错。沈令仪站在下方,目光紧锁战局。她又一次催动月魂,强行切入刚才那一瞬的记忆。
她“看见”了萧渊下一招——左虚右实,第三式接第七变,最后突刺心口。这是皇家剑谱中的杀招,只有皇族亲授才能习得。
她开口:“右膝撑不住,第三步会慢。”
萧景琰听见,立刻变招。在他左脚踏前瞬间,横剑格挡,顺势下压。萧渊右膝果然一软,身形不稳。萧景琰抓住机会,一剑挑中他右手手腕。
剑脱手飞出。
萧渊踉跄后退,捂着手腕。他抬头看向沈令仪,声音嘶哑:“你怎会知道我的动作?”
她没回答。
他又看向萧景琰,冷笑:“你用外人教的招数对付我?可笑。这江山本属我萧氏血脉,你不过是个篡位者的后代,也配站在这里执掌天下?”
萧景琰握紧剑柄:“你说血脉,那你可知父皇临终前为何不肯认你?因为你不是先帝之孙,你是谢家养的棋子。他们给你假身份,教你复辟话术,就是为了今日能乱我朝纲。”
萧渊摇头:“胡说!我母妃亲手刻下‘天启’烙印,我肩上有证!”
沈令仪这时走上前。她解开他左肩衣料,露出皮肤上的两个字。火漆般的痕迹早已变形,但还能辨认。
她冷冷道:“谢太傅的女儿三年前流产,孩子活不过半刻。他们需要一个替身,一个能背负前朝名义的傀儡。你七岁被他们从街头捡回,改名换姓,灌输仇恨。你以为你在复仇,其实你只是他们在棋盘上的一枚死子。”
萧渊身体一震。
她继续说:“你每次行动,都有人通风报信。你藏身西山,吃的粮是从谢家老宅运去的。你训练死士的钱,来自谢家洗白的赃款。就连你今晚带进来的火药,也是谢昭容早年私藏,由她心腹送入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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