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坏的成人礼办得极尽奢华,土洲大陆的董府外早已是人山人海,盛况空前。
天刚蒙蒙亮,董府门前的宽阔街道就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两侧挂满了鲜红的绸缎,从府门一直绵延到街角,像两条燃烧的火龙。
高挂的灯笼随风摇曳,流苏飞舞,映得周遭一片喜庆的红。
辰时刚到,锣鼓声便“咚咚锵锵”地响了起来,节奏明快又热烈,震得人耳膜发颤;
鞭炮更是一串接一串地燃放,“噼里啪啦”的声响直冲云霄,炸开的纸屑像漫天红雨,纷纷扬扬落下,铺了一地喜庆的碎金。
远处传来舞龙舞狮的喝彩声,十条金色巨龙在人群中穿梭腾跃,龙身盘旋起伏,鳞片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八头雄狮踩着鼓点跳跃,时而摇头摆尾,时而腾空而起,引得围观百姓阵阵欢呼。
五洲大陆的各路官员更是悉数到场,他们穿着各色官袍,从九品小吏到三品大员,车马络绎不绝,在董府门前排起了长队,送礼的仆人抱着礼盒、捧着锦盒,来来往往,忙得脚不沾地,礼盒上的红绸带在风中飘动,格外显眼。
董老爷穿着一身簇新的藏青色锦袍,站在府门前迎客,脸上堆着笑,拱手作揖就没停过。
“王大人远道而来,快里面请!”
“李大人太客气了,还带这么厚重的礼!”
他身后的管家拿着礼单,一笔一划地记录着,墨迹在纸上晕开,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贺礼清单——
有罕见的南海珍珠,有雕琢精美的和田玉,还有价值连城的名家字画,流水般送进府里,看得人眼花缭乱。
人群中,两位穿着华丽衣裙的女客正凑在一起说话,目光时不时瞟向府内,其中一人对着身旁的魔琴夫人轻叹:
“魔琴夫人,您真是费神了。听说这董坏公子素来调皮,难以管教,能把他拉扯到成人礼,实在不易。”
另一人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
“说起来也可惜,董坏是嫡子,却偏偏不能登上土洲之主的位置,反倒让小妾生的董郎占了去,这世事啊,真是说不准。”
魔琴夫人一袭紫衣,身姿绰约,眉眼间带着几分淡然的美。
她手里轻摇着一把团扇,扇面上绣着精致的兰草,闻言浅浅一笑:
“董郎才能过人,处事沉稳,五洲藩王定他为土洲之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她顿了顿,语气平静无波,
“再说,这是藩王和官员共同的决定,做父母的,也只能顺从。”
两位女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情,其中一人拍了拍魔琴夫人的手:
“夫人心里的苦,我们都懂。这些年您为董家操持,受了多少委屈,大家都看在眼里。”
魔琴夫人笑了笑,没再多说,只是抬眼望向府内深处——
那里是紫儿的住处,按说这个时辰早该出来观礼了,可至今毫无动静,她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笑,扇柄在掌心轻轻转了半圈。
府外的锣鼓还在响,鞭炮还在炸,官员们的谈笑声、百姓的喝彩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热闹非凡的海洋,可这片喧嚣之下,似乎藏着一丝不为人知的波澜。
魔琴夫人轻轻摇了摇团扇,将眼底的那丝怅然掩去,对两位女客笑道:
“今日是董坏的成人礼,大喜的日子,就别再提那些伤心事了,进去坐着吧,宴席该开场了。”
她话音刚落,旁边的仆人们便忙碌起来。穿着统一服饰的侍女们端着托盘,轻盈地穿梭在宾客之间,将精致的茶点摆在早已备好的八仙桌上;
小厮们则扛着长凳,按官员品级依次排开,动作麻利又恭敬。
宴席的菜品也陆续端了上来,有油光锃亮的烤全羊,有清蒸的海味,还有各色雕花点心,香气顺着风飘散开,引得人食指大动。
而此刻的内院厢房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紫儿躺在床上,青丝散乱地铺在枕头上,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遮住了眼底的光,呼吸均匀,显然睡得正沉。
旁边的巧嘴也趴在床边,头歪在手臂上,嘴角还挂着一丝口水,睡得同样香甜。
不知过了多久,紫儿忽然睫毛颤了颤,猛地睁开了眼。
窗外传来的锣鼓声和宾客的喧闹声像潮水般涌进来,她心头一紧,低呼一声:
“遭了!”
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身上的寝衣都皱了,顾不上整理,连忙去推巧嘴:
“巧嘴!快醒醒!醒醒啊!”
巧嘴被推得晃了晃,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揉着眼睛嘟囔:
“小姐,你怎么起这么早啊?天还没亮透呢……”
“早什么早!”
紫儿急得直跺脚,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我们睡过头了!你听外面的声音,成人礼都开始好久了!”
“睡过头?”
巧嘴这才彻底清醒,猛地站起来,看着窗外透进来的强光,脸色瞬间白了,
“不、不会吧?我们昨晚明明定了时辰的……”
紫儿的目光扫过房间,忽然定格在角落——
那里竟多了一个小巧的铜香炉,炉身雕着缠枝纹,里面还残留着些许灰烬,一股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异香正从里面散发出来。
“是安眠香!”
紫儿快步走过去,拿起香炉闻了闻,脸色凝重起来,
“我们中了计,这香炉是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肯定是有人想让我们错过今日的成人礼!”
巧嘴也凑过来,闻了闻那香气,顿时慌了:
“那、那怎么办啊?现在过去,肯定会被老爷和夫人骂的……”
紫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走到镜前,看着镜中睡眼惺忪、发丝凌乱的自己,咬了咬唇:
“骂也得去!总不能真的被人算计了,连董坏的成人礼都缺席。”
她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解开发带,对着巧嘴道:
“快!帮我梳妆,拣件素净点的衣裙,动作快点!”
巧嘴连忙应声,手忙脚乱地去取梳妆盒。
铜镜里,紫儿的眼神渐渐变得清亮,带着一丝倔强——
是谁在背后搞鬼,用这种下作手段?等她弄清楚了,定要讨个说法。
窗外的喧闹声还在继续,而厢房内,一场与时间的赛跑,正匆匆拉开序幕。
府外的喧闹声中,忽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
只见一行身着玄色锦袍的侍从簇拥着一位年轻公子走来,那公子身姿挺拔,面容俊美,眉宇间却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倨傲,正是魔族太子。
他走到魔琴夫人面前,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魔琴公主,这是魔帝陛下特意为董坏公子的成人礼送来的贺礼。”
身后的侍从立刻上前,捧着一个镶金嵌玉的锦盒,打开来,里面是一颗鸽卵大的夜明珠,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魔琴夫人看着那颗夜明珠,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她认得魔族太子,当年她远嫁五洲大陆和亲,便是魔帝一手安排的。
魔帝心思深沉,手段狠辣,是个不折不扣的阴险角色,她打心底里不愿魔帝过多接触。
但此刻碍于场合,她还是强压下心头的不适,浅浅一笑:
“魔族公主众多几百千人,能嫁贵族的不多,虽然我几乎没见过魔帝,但是还是替我谢过魔帝陛下。”
旁边的董老爷连忙上前,拱手道:
“太子殿下远道而来,辛苦了。今日是犬子的成人礼,府中琐事繁多,不便深聊,殿下先进去歇息片刻吧?”
他语气客气,却隐隐带着疏离——董家虽在土洲有几分势力,却也不愿过多卷入魔族的纷争。
魔族太子瞥了董老爷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没再多说,只是对着魔琴夫人和董老爷微微躬身行了一礼,便转身带着侍从往府内走去。
他的步伐从容不迫,玄色的衣袍在人群中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引得周围的宾客纷纷侧目,却没人敢轻易搭话。
魔琴夫人望着他的背影,指尖悄悄攥紧了团扇。
当年的和亲本就是一场交易,如今魔族太子突然到访,送来如此贵重的贺礼,绝非仅仅是道贺那么简单。
她隐隐有种预感,这位太子的到来,恐怕会给董家,甚至给这片看似平静的五洲大陆,带来不寻常的风波。
董老爷看出了她的忧虑,低声道:“别多想,今日是董坏的好日子,先把礼数顾周全了再说。”
魔琴夫人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重新扬起笑容,转身继续迎接其他宾客。
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凝重。
府外的锣鼓依旧喧天,鞭炮声此起彼伏,可魔琴夫人的心头,却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让她莫名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