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乐宫回宫的第二日,长安落了场轻雪。细密的雪粒子打着旋儿落在蜀王府的青瓦上,给院角的土豆苗裹了层薄霜。李恪站在廊下,望着武媚娘昨日帮忙整理的食材清单,指尖在“武府”二字上顿了顿——前几日宫宴上,武媚娘提过母亲近来偶感风寒,他既受其助查清张谦一案,又常得她在新粮种推广上出谋划策,理应登门探望。
“赵方,备些滋补的药材和新熬的火锅底料,再将库房里那盒长白山的人参带上。”李恪转身吩咐,目光扫过案上刚誊抄好的新粮种推广章程,“顺便把这份章程也带上,孤正好与武姑娘聊聊后续的种植细节。”
赵方应了声,刚要去准备,却见武媚娘从偏院走来。她今日换了身素雅的浅碧色襦裙,头发简单挽成垂挂髻,只簪了支银质的梅花簪,少了几分宫廷里的拘谨,多了些寻常女子的温婉。“殿下这是要出门?”她见赵方在收拾礼盒,不由得好奇问道。
李恪笑着将原委道来:“听闻令堂身子不适,孤正好得空,便想着登门探望。再者,新粮种明年要在关中推广,有些细节还想与你细谈。”
武媚娘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躬身道谢:“殿下有心了。只是家宅简陋,恐怠慢了殿下。”
“都是寻常人家的往来,哪来什么怠慢。”李恪摆了摆手,率先迈步走向府门,“走吧,再晚些雪该下大了。”
武府坐落在长安城南的平民巷里,与蜀王府的朱门高墙不同,这里只有两扇朴素的黑漆木门,门楣上连块像样的匾额都没有。李恪刚下马车,就见一位身着粗布灰袍的老者拄着拐杖迎了出来,须发半白,却身姿挺拔,眼神清亮——正是武媚娘的父亲武士彟。
“草民武士彟,见过蜀王殿下。”武士彟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却不谄媚,袖口磨出的毛边在寒风中微微晃动。
李恪连忙上前扶起他,温声道:“武老不必多礼。孤今日是私事拜访,就不必拘着朝堂规矩了。”
武士彟直起身,侧身引着众人进门:“殿下快请进,屋内简陋,还望殿下勿怪。”
穿过狭小的庭院,屋内的陈设比想象中更朴素。正堂里摆着一张磨损边角的八仙桌,两侧的木椅也有些年头,唯有墙角的书架上整齐地码着不少书籍,透着股书卷气。武媚娘的母亲杨氏正坐在炉边缝补衣物,见李恪进来,连忙放下针线起身行礼,脸上带着几分病后的苍白。
“夫人不必多礼,孤今日带了些滋补的药材,您且安心调养。”李恪让赵方将礼盒递上,目光落在杨氏手边的针线筐里——里面竟是件孩童的棉衣,针脚细密,显然是为家里的小辈做的。
武媚娘给众人倒上热茶,笑着解释:“这是给邻家的孩子做的。他家爹娘都在城外种粮,冬日里顾不上缝补,母亲便常帮衬着。”
杨氏闻言,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都是街坊邻里,互相帮衬是应该的。倒是殿下,日理万机,还惦记着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真是难得。”
武士彟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忽然开口问道:“殿下近日在推广新粮种,草民听街坊们说,那土豆和玉米亩产极高,若是真能普及,百姓们就再也不用愁饿肚子了?”
提到新粮种,李恪眼中多了几分神采:“武老消息灵通。这土豆和玉米适应性强,就算是贫瘠的土地也能种。明年开春,孤打算在关中先选几个村落试点,若是顺利,再逐步推广到全国。”他说着,将带来的推广章程递给武士彟,“这是孤拟定的章程,里面写了选地、播种的细节,武老若是有兴趣,也可看看。”
武士彟接过章程,看得十分仔细,手指在“农户补贴”那一页上停了下来:“殿下打算给种新粮种的农户发补贴?这可是件大好事。只是……朝廷的粮款本就紧张,这笔补贴会不会给国库添负担?”
李恪没想到武士彟竟有这般见识,不由得心生敬佩:“武老顾虑的是。孤已与户部商议过,先从司农寺的结余粮款里拨款,后续再从新粮种的收成里抽取少量粮食补充国库,这样既不增加百姓负担,也不会让国库太过紧张。”
武媚娘在一旁补充道:“殿下还说,试点村落的农户,若是遇到病虫害,官府会派农技人员上门指导。这样一来,农户们就不用担心种不好新粮种了。”
武士彟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赞许:“殿下考虑得周全。草民年轻时也种过地,知道农户们最怕的就是天灾和不懂技术。殿下这样做,就是给百姓们吃了颗定心丸啊。”
正说着,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孩童的嬉闹声。武媚娘笑着起身:“定是邻家的孩子放学了。他们知道今日殿下要来,定是想过来看看。”她刚走到门口,就见三个半大的孩子探着脑袋往里看,见到李恪,都有些怯生生的,却又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他。
“快进来暖和暖和。”武媚娘招手让孩子们进来,从厨房里端出一碟刚烤好的红薯,“这是用殿下送来的红薯烤的,你们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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