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访问小米阅读
-
桌面快捷
-
加入收藏
桌面快捷
加入收藏
川西的山路比湘西更加险峻。
一行人离开湘西后，沿着古蜀道向西行进，翻越重重山岭。时值初夏，山中气候多变，时而烈日当空，时而暴雨倾盆。好在众人修为在身，又都是走惯了山路的，倒也不觉得特别艰苦。
这一日，他们抵达一个名叫“龙门镇”的山间小镇。镇子不大，只有一条主街，两旁是些木结构的吊脚楼。因地处交通要道，往来的马帮、商旅不少，镇上唯一的客栈时常客满。
周玄机等人到达时已是傍晚，客栈里人声鼎沸。掌柜的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见他们一行五人，面露难色：“几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今日客房只剩两间了。您看……”
“两间就两间。”周玄机并不挑剔，“我们挤一挤便是。”
正说着，客栈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衣着华贵、面色焦急的中年男子带着两名随从闯了进来。男子约莫四十来岁，皮肤微黑，眉眼间带着南洋人特有的轮廓，但口音却是略带闽南腔的官话。
“掌柜的！还有客房吗？我要最好的！”男子急切地问。
掌柜的苦笑：“陈老爷，您又来迟了。最后两间房刚被这几位客官定下。”
被称为陈老爷的男子转向周玄机，上下打量一番，见他虽衣着朴素但气度不凡，身旁几人也个个精悍，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拱手道：“这位公子，在下陈启泰，从南洋而来，有急事需在龙门镇停留。不知可否将客房让出一间？在下愿出三倍房钱！”
周玄机还未开口，黑三便皱眉道：“我们五个人两间房已经够挤了，再让一间，难不成要睡大街？”
陈启泰连忙道：“不不，只需一间即可。我这两名随从可以在马厩将就。实在是……实在是家有急事，迫不得已。”
他说这话时，眼中满是血丝，神情憔悴，显然已多日未曾安睡。周玄机心念微动，开启阴阳眼细看，只见这陈启泰眉心笼罩着一层灰气，运势低迷，且身上隐隐有股不寻常的气息波动。
“陈先生从南洋来？”周玄机开口问道，“看您面色，似有隐忧。若不介意，可否一说？或许我们能帮上忙。”
陈启泰愣了一下，苦笑道：“公子好意心领了。但我家这事……不是寻常医者或术士能解决的。实不相瞒，我这次千里迢迢从南洋赶回中土，正是为了寻找真正的高人。”
“哦？”周玄机来了兴趣，“不知是何等怪事？”
陈启泰犹豫片刻，见周玄机目光清澈，不似歹人，又看看这荒山野岭的，叹息道：“也罢，说来话长。几位若是不急着休息，可否容我详细道来？我们找个安静处说话。”
周玄机点头，让掌柜的安排了一间僻静的雅间。
众人落座，陈启泰让随从守在门外，这才缓缓道出原委。
原来陈家在南洋经营香料生意已近百年，富甲一方。陈启泰这一支是嫡系，常年居住在南洋的槟榔屿。大约半年前，陈家开始出现诡异之事。
先是家族祠堂的祖宗牌位无故倾倒，接着是供奉的香烛每每点燃后不久便自行熄灭。家中的老人小孩开始做噩梦，梦中总见星空碎裂、巨物降临的景象。更诡异的是，陈家族人身上陆续出现一种怪症——皮肤下会浮现淡淡的银色纹路，状若星辰，夜晚时会微微发光。
“我们请遍了南洋的降头师、巫医，甚至重金从印度请来瑜伽士，从阿拉伯请来星象师，都束手无策。”陈启泰声音颤抖，“那些银纹出现后，人会日渐虚弱，但查不出病因。我三叔上月已经……已经走了。临死前，他身上的银纹亮如白昼，口中不停念叨‘星门’‘暗星’……”
“星门？暗星？”周玄机眉头紧皱，“令叔可还说了别的？”
陈启泰摇头：“神志不清，言语混乱。但我们整理遗物时，发现了这个。”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绸布包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块巴掌大的黑色石板，石板表面光滑如镜，刻着复杂无比的纹路。那些纹路并非文字，也不是常见的符咒，而是一幅微缩的星图。
周玄机接过石板，指尖触碰的瞬间，体内天罡阵图竟自行感应，微微发烫！
他心中一震，凝神细看。
这星图的绘制方式与天罡阵图同出一源，都是以星辰运转规律为基础，但体系却迥然不同。天罡阵图以北斗七星为核心，衍化周天星斗；而这幅星图的核心，却是几颗他不认识的星辰，排列成一种奇特的几何图案。
更让周玄机心惊的是，星图边缘，有一行细若蚊足的古篆小字：
“星门守钥，暗星勿启。南海归墟，天地之极。”
“这石板是？”周玄机沉声问。
“是我陈家祖传之物。”陈启泰道，“据族谱记载，我先祖陈观海，乃是南宋末年着名的星象师，曾随商船远航海外。后来不知何故定居南洋，临终前留下此物，叮嘱后人世代守护，绝不可遗失，亦不可轻易示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一直将此物供奉在祠堂密室，从未出事。直到半年前，祠堂异象频发，这石板也开始出现变化——上面的星图会在月圆之夜自行发光，那些银色的纹路，就是从这石板上蔓延出来的。”
周玄机与白素卿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陈先生可否让我仔细探查此物？”周玄机问。
陈启泰犹豫片刻，咬牙点头：“公子请便。我已走投无路，但凡有一线希望，都愿尝试。”
周玄机将石板平放在桌上，取出随身携带的罗盘。这罗盘是他父亲所传，经过他这些年以星力温养，已非凡品。他将罗盘指针对准石板中心，双手结印，缓缓注入星力。
罗盘指针开始旋转，起初缓慢，继而越来越快。石板上的星图纹路渐渐亮起，散发出柔和的银光。那光芒并不刺眼，却给人一种深邃、浩瀚的感觉，仿佛面对的不是一块石板，而是一片真实的星空。
周玄机闭上眼，心神沉入星图之中。
起初是一片黑暗，接着点点星光亮起。他“看到”了——那不是中土常见的星空，而是南天的星辰。几颗明亮的星辰组成一个巨大的十字，十字中心，有一颗暗红色的星，正以缓慢但稳定的速度脉动着。
随着感知深入，周玄机发现那十字星辰的排列并非天然，而是隐含着某种人工的轨迹。四颗星分别位于正东、正西、正南、正北，暗红星则在中央偏下的位置，形成一个立体的五芒星结构。
“这是……阵法？”周玄机心中惊疑。
就在这时，暗红星忽然剧烈一闪！
周玄机只觉一股冰冷、邪异、充满吞噬**的意念顺着星图连接冲击而来。那意念之强，远超当年阴九幽的九幽死气，仿佛面对的不是某个个体，而是一种亘古存在的、充满恶意的宇宙力量。
他闷哼一声，连忙切断联系，但脑海中已烙下一幅恐怖的景象——
浩瀚星空中，一道细微的裂痕正在缓缓扩张。裂痕深处，是无尽的黑暗，以及黑暗中无数蠕动的、饥渴的阴影。那些阴影没有固定形态，却散发着与暗红星相同的气息。
而裂痕之外，是密密麻麻的银色光点，组成一个巨大的环形封印，将裂痕勉强封住。但那封印已经残破不堪，许多地方的光点正在黯淡、熄灭。
“星门……封印……”周玄机喃喃道。
“周公子？你没事吧？”陈启泰见他脸色苍白，关切地问。
周玄机睁开眼，眼中残留着惊悸。他深吸几口气，才平复下翻涌的气血。
“陈先生，你家族之祸，根源不在南洋，而在天上。”他沉声道，“这石板是一把‘钥匙’，也是一道‘封印’。你族人体内的银纹，是封印之力外泄的表现。而所谓的‘暗星’……”
他顿了顿，缓缓道：“是某种来自星空深处的邪物。它正在试图突破封印，重返人间。”
陈启泰听得目瞪口呆，许久才颤声问：“那……那该如何是好？”
周玄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看向石板。这一次，他注意到星图边缘那些古篆小字下方，还有一行更细的刻度标记。那些标记并非文字，而是某种坐标——天文坐标。
他取出纸笔，凭借记忆将坐标记录下来，又对照罗盘推算。半晌，他抬起头，眼中闪过明悟。
“南海归墟……原来如此。”
“周公子，您算出了什么？”陈启泰急切地问。
周玄机指着坐标：“这星图指示的地点，在南海深处，一个被称为‘归墟’的海域。传说那里是万水汇聚之处，深不见底，连通幽冥。你先祖陈观海，当年恐怕不是简单的远航，而是奉命前往那里，执行某种使命。”
“使命？”陈启泰茫然，“什么使命？”
“守护星门，防止暗星归来。”周玄机一字一顿，“这石板是封印的一部分，也是指引后人前往加固封印的地图。你家族世代守护此物，其实是在守护这道关乎天下安危的封印。”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中的星辰：“如今封印松动，暗星之力外泄，不仅影响你陈家族人，恐怕还会波及更广。若封印完全破裂，暗星降临，后果不堪设想。”
陈启泰脸色煞白：“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周玄机转身，目光坚定：“去南海，找到归墟之地，查明封印状况。若有可能，设法加固封印，阻止暗星降临。”
“这……”陈启泰又惊又喜，“周公子愿相助？”
“此事关乎天下苍生，义不容辞。”周玄机道，“不过南海路途遥远，海上风险难测，需从长计议。而且——”
他看向陈启泰：“陈先生，你族人身上的银纹，需先设法压制。否则不等我们到达南海，恐怕就有人撑不住了。”
陈启泰连连点头：“全凭周公子安排！”
周玄机沉吟片刻，对白素卿道：“素卿，你以蛊术探查陈先生体内状况，看看能否暂时封住银纹蔓延。”
白素卿点头，上前为陈启泰把脉。片刻后，她蹙眉道：“确实有股诡异的星力在侵蚀经脉。这种力量与我见过的任何灵力、法力都不同，更加……冰冷，更加原始。我的蛊虫不敢靠近。”
周玄机并不意外。暗星之力来自天外，非人间手段所能轻易化解。不过——
“或许可以试试以阵图之力引导、疏导。”他思索道，“天罡阵图与此星图同源，虽体系不同，但根本原理相通。我可以尝试布下一个小型星阵，将侵蚀之力暂时导出体外，封存在特制法器中。”
他说做就做，向掌柜的要了一间安静的房间，取出随身携带的铜钱、玉符等物，开始布阵。
两个时辰后，阵法完成。
陈启泰盘坐阵中，周玄机催动天罡阵图，引动星辰之力注入阵法。只见阵法光芒流转，陈启泰皮肤下的银纹渐渐浮现，一丝丝银色光丝被阵法力量牵引，从体内渗出，汇入阵眼处的一枚黑色玉佩中。
玉佩起初是纯黑，随着银色光丝汇入，渐渐染上银斑，如同夜空中的星辰。
整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一夜。
当东方既白时，陈启泰身上的银纹已淡去大半，脸色也红润了许多。他感受着久违的轻松，激动得热泪盈眶：“多谢周公子！多谢！”
周玄机却面色凝重地拿起那枚玉佩。玉佩入手冰凉，他能清晰感受到其中封存的暗星之力正在蠢蠢欲动，试图冲破束缚。
“这只是权宜之计。”他沉声道，“玉佩最多能封存三个月。三个月内，我们必须赶到南海，找到封印核心，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陈启泰重重点头：“我这就传讯南洋，让家族准备船只、物资。我们走海路，从广州出发，直下南海！”
事情就此定下。
离开龙门镇时，周玄机一行人改变了行程，转而向东，准备前往广州与陈家的船队会合。
路上，黑三忍不住问：“玄机，那‘暗星’到底是什么东西？听起来比阴九幽还邪乎。”
周玄机望着天空，缓缓道：“阴九幽所求，不过是一国之运、一世之权。而暗星……从那股意念来看，它要的可能是吞噬、是毁灭、是让整个星辰陷入永恒黑暗。”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我曾在先灵传承的记载中看到过只言片语——上古之时，有‘天外邪魔’试图入侵此界，被上古大能以周天星斗大阵封印于虚空深处。所谓的‘暗星’，或许就是那些邪魔的残余力量，或者是新生的同类。”
白素卿握紧他的手：“不管它是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周玄机转头看她，眼中满是温柔：“嗯，一起。”
他心中清楚，这次南海之行，将比以往任何一次冒险都更加凶险。他们要面对的不仅是海上的风浪、未知的海域，还有可能来自星空深处的恐怖存在。
但正如他常说的——路在脚下，道在心中。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坚定地走下去。
五日后，他们抵达长江边的宜昌城，准备换乘船只顺流而下，直抵广州。
在码头等船时，周玄机忽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向东南方向的天空。
晴空万里，但他仿佛能看到，在那看不见的星空深处，一道细微的裂痕正在缓缓扩张。
暗星之影，已现端倪。
而他们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