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守拙站在窄道入口,右手按在刀柄上。他的左臂还在流血,布条已经湿透。他没有动,眼睛盯着东岸的乱石堆。刘撼山刚才站过的地方,现在空着。
郑玉寒拄剑靠在一块岩石边。他的右腿伤口裂开了,血顺着裤管往下淌。他低头看了眼地上的划痕,那是他用剑尖画出的进攻路线。他抬头看向杜守拙。
“他一定会用右臂发力。”杜守拙开口,声音很轻,“每次重拳之前,肩膀都会下沉。”
郑玉寒点头。“我注意到了。他落地时重心偏左,右脚不敢完全承力。这是旧伤留下的习惯。”
杜守拙慢慢走回来,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坐下。他解开左臂的布条,血立刻涌出来。他从怀里掏出新的布,开始重新包扎。动作很慢,手指有些发抖。
“孙巧言说的药方是真的。”他说,“每月初七换药,袖口染乌血。这不是练功,是压伤。”
郑玉寒走到他旁边,蹲下身。“那你刚才想的战术可以改一改。他怕人碰右边,说明那里最怕打击。你不必等他出拳,只要逼他移动,就会露出破绽。”
杜守拙停下包扎的手。他抬头看着郑玉寒。
“你主攻左侧?”他问。
“对。”郑玉寒说,“我用快刺逼他格挡,他会本能用右臂支撑身体。那一瞬间,他右肩必须用力。你就在这时候出手。”
杜守拙低头看着地面。他捡起一根枯枝,在地上画了一条线。代表刘撼山站立的位置。他又画了两个点,一个是郑玉寒的进攻路线,一个是自己的切入角度。
“我不是要杀他。”他说,“我要让他跪下。”
郑玉寒看着地上的线条。“那就不能从正面打。你从斜后方接近,攻击他右膝和右肘连接处。那里一旦受力,整条手臂就废了。”
杜守拙用树枝点了点那个位置。然后他在旁边画了个小圈。
“这里。”他说,“关节内侧。一刀下去,筋会断。”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风从断崖口吹进来,带着灰土的味道。杜守拙把树枝折成两段,扔在地上。
“我之前一直在想姐姐的事。”他说,“她说她不想走。可锁链还在她手腕上。十年没摘下来过。”
郑玉寒没说话。
杜守拙握紧左手,伤口又裂开。血从指缝里渗出来。他没有擦。
“不管她心里怎么想。”他说,“关人的就是罪。打人的就是恶。我不需要别人告诉我该不该出这一刀。”
郑玉寒站起身,活动了下右腿。疼痛让他皱了一下眉。但他还是走到杜守拙面前,伸出手。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他说,“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下一招,他会藏得更深。”
杜守拙抓住他的手,站起来。两人面对面站着。
“你引他动。”杜守拙说,“我等时机。”
“三息滞涩。”郑玉寒重复,“我数过,确实是三息。”
杜守拙把刀抽出来一点。刀刃上有干掉的血迹。他用拇指抹了一下,检查锋口。
“我不再是从前那个只会冲上去的人了。”他说,“我知道什么时候该停,什么时候该进。”
郑玉寒点头。“你现在比以前更难对付。因为你学会了等。”
杜守拙把刀收回鞘中。他看向远处的山谷入口。那里有一片碎石坡,通向更深的山腹。如果刘撼山要逃,一定会走那条路。
“他还有退路。”他说。
“那就封死它。”郑玉寒说,“你堵西岸窄道,我守东岸出口。他只能在中间打转。”
杜守拙摇头。“不行。他看得见我们。他会等我们分头行动时动手。”
“那就一直在一起。”郑玉寒说,“我们不分开。他不动,我们也不动。他一动,我们就压上去。”
杜守拙看着他。片刻后,他点头。
“好。”他说,“我们一起。”
他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子,在手里掂了掂。然后他走向西岸方向,脚步平稳。郑玉寒跟在他身后半步距离。
他们在离断崖十丈远的地方停下。那里有两块巨岩,形成一个天然的夹角。杜守拙靠在左边那块,郑玉寒站在右边。两人背对背,各自面对一个方向。
“他要是往西跑?”郑玉寒问。
“我拦。”杜守拙答。
“往东?”
“你截。”
“正面冲过来?”
“一起上。”
郑玉寒把手放在剑柄上。“记住,别贪功。只要他右肩一动,你就准备。”
杜守拙点头。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已经变了。
不是愤怒,也不是仇恨。是一种沉下去的东西。像井底的水,不动,但很深。
他摸了摸腰间的残破铜锁。金属边缘有些磨手。他没有取下来,只是让它贴着身体。
“这一刀。”他低声说,“不是为了报仇。”
郑玉寒听见了。他没有回头,只说了一个字:
“好。”
两人不再说话。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偏西,光线拉长。影子从脚下延伸出去,连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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