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寒执杵兔 第93章 再拒鸿蒙紫气

紫霄宫内，道韵渐歇。

当鸿钧最后一个关于“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圆满状态的道音落下，弥漫整个混沌宇宙般殿堂的浩瀚道韵开始缓缓收敛、沉淀。天花金莲的异象也随之消散，只留下无数听道者身上或明或暗的道韵光芒，以及弥漫在元神深处的震撼与思索。

三千年讲道，准圣（混元金仙）之道的玄妙大门已然敞开。斩三尸的凶险法门，寄托物的选择，三花五气的圆满之路，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一位寻求超脱的大能心头。前路更加清晰，却也更加艰险莫测。

“此次讲道毕。三千年后，再开紫霄宫。” 鸿钧淡漠的声音响起，身影在高台之上缓缓淡去，如同融入虚空。

紫霄宫内寂静了片刻，旋即被低声的议论、深沉的叹息以及迫不及待想要返回闭关参悟的紧迫感所充斥。众大能纷纷起身，彼此之间或点头致意，或目光交错间隐含深意，气氛比上一次讲道结束时更加微妙复杂。斩三尸之法，不仅仅是修行，更意味着需要强大的先天灵宝作为寄托，这无疑将掀起一场席卷洪荒的资源争夺风暴。

三清率先化作三道清光离去，原始天尊目光扫过西方二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女娲与伏羲相伴而行，女娲眼中造化之气流转，似乎在推演自身善尸的寄托之物。帝俊太一皇者之气勃发，星光开路，目标明确。镇元子拉起有些魂不守舍的红云，戊土神光护体，迅速离开这是非之地。鲲鹏化作一道极速幽影，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深沉的算计消失。冥河血光一闪，元屠阿鼻二剑开路，煞气冲天。接引准提相互看了一眼，疾苦的脸上闪过一丝坚定，佛光黯淡却目标明确地朝着西方而去。

后土祖巫对着高台方向深深一礼，周身大地浊气流转，沉稳地踏出宫门，她此行印证良多，巫族之路更加清晰。常曦与羲和则如上次一般，并未立刻离去，而是随着昊天瑶池的指引，再次走向了那处清净的偏殿。

偏殿。

与主殿的肃穆不同，此地依旧温润宁静。鸿钧的身影已然盘坐在蒲团上，气息比讲道时更加内敛，仿佛一块顽石，却又蕴含着整个洪荒的脉动。常曦与羲和恭敬侍立，垂首不语。

玉涂从常曦肩头轻盈跃下，落在鸿钧对面的小蒲团上，小爪子习惯性地梳理了一下耳朵，红宝石般的眼睛带着一丝戏谑看着鸿钧：“老蚯蚓，这次讲得不错嘛。‘准圣’之道，斩三尸，三花五气…条理清晰，把最难啃的骨头都掰开了揉碎了喂给他们。就是不知道，这洪荒大地，又要平添多少争斗了。” 它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天气。

鸿钧眼皮微抬，目光落在玉涂身上，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竟罕见地显露出一丝极其细微的…无奈？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淡漠，却少了几分天道的空漠，多了点“人”的气息：“职责所在，梳理天道，明晰道途。争斗…亦是天道运转一环，劫数使然。”

他顿了顿，手掌一翻，七道细若游丝、却散发着至高玄奥气息、仿佛蕴含着大道本源与无上权柄的紫色气流浮现于掌心。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精灵，缓缓游动，每一次律动都牵引着洪荒最本源的规则——还是那成圣之基，鸿蒙紫气！

“玉涂道友，”鸿钧将掌心托向玉涂，“此乃鸿蒙紫气，天道权柄之显化，亦是未来证道成圣之关键。你我相交于混沌未分之时，此物……你确定不取一道？参悟其中天道至理，或能助你道途更进一步，亦可在未来量劫中，多一分天道庇护。”

紫气一出，偏殿内仿佛瞬间被一种至高无上的道韵充满。常曦与羲和即使早有准备，依旧感到元神震颤，一种源自本能的渴望与敬畏油然而生。这可是通往圣位的钥匙！

玉涂却只是用小鼻子嗅了嗅，红宝石眼睛里非但没有渴望，反而露出一丝嫌弃，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之前六道，现在七道，你怎么还不死心，不要不要！老蚯蚓你赶紧收起来！看着就眼晕！”

它用小爪子指了指那游动的紫气，语气带着点不屑：“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你这方天道的‘编制合同’和‘权限钥匙’！沾上了它，就等于签了卖身契，以后就得给你这‘天道公司’打工，受制于天地规则，半点自由不得！什么‘天道庇护’，我看是‘天道枷锁’还差不多！”

它又用小爪子拍了拍自己毛茸茸的胸口，一脸得意：“我可是靠自己的‘万道树’吃饭的逍遥散仙！自己种树，自己乘凉，自己证道混元大罗！无拘无束，想啃萝卜就啃萝卜，想睡觉就睡觉，想去混沌海遛弯就去遛弯！干嘛要你这又烫手又麻烦、还带GpS定位（天道监控）的‘果位’？快拿走快拿走，别污了我这纯净无暇的道心！” 说着，它还夸张地用小爪子扇了扇面前的空气，仿佛要把那诱人的紫气道韵扇走。

鸿钧似乎早料到如此，也不强求，掌心一合，七道鸿蒙紫气消失无踪。偏殿内那令人心悸的威压也随之散去。他看向玉涂的眼神，那丝无奈更明显了：“道友逍遥物外，道途独特，确实无需此物。倒是贫道……以身合道，看似位高权重，实则如履薄冰，难有道友这般自在。”

玉涂得意地晃了晃耳朵：“那是！自由价最高！不过嘛……” 它的小眼睛滴溜溜一转，带着点狡黠看向鸿钧，“老蚯蚓，你这次特意留我们下来，又拿出这紫气，恐怕不止是给我看看这么简单吧？是不是又感觉到什么‘线头’不对劲了？”

鸿钧的神色重新变得肃穆，眼中天道符文缓缓流转，仿佛在推演着无形的长河：“玉涂道友明察。自上次一别，贫道神合天道，感知天地脉络。然……那几丝若有若无、试图扭曲天机、遮蔽甚至凭空添加因果的‘异数’之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发活跃，其源头似乎也更强大了几分。尤其在不周山方向……其存在本身，已开始扰动局部区域的命运长河，使得天机愈发混沌不明。更令人不安的是，其似乎……在加速攫取某种力量！”

他的目光锐利起来，直视玉涂：“道友上次言及或是混沌海气息扰动？贫道推演混沌，并未察觉明显异种气息侵入洪荒壁垒。此‘异数’，其根脚……道友是否知晓更多？” 鸿钧的语气带着一丝探究，显然对玉涂上次的敷衍有所察觉。

玉涂用小爪子挠了挠下巴，红宝石眼睛眨了眨，露出一副“我很无辜”的表情：“哎呀，老蚯蚓，你可是要合道的人了，连你都看不清，我一只在月宫啃萝卜的小兔子能知道啥？说不定就是哪个不开眼的域外天魔，得了点混沌奇遇，钻了天道法则的空子，在不周山捡了点盘古大神留下的‘边角料’，就以为自己能翻天了呢？”

它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不过嘛……我倒是觉得，这‘小虫子’蹦跶得越欢，露出的马脚就越多。它拼命想隐藏自己，拼命想变强，恰恰说明它怕！它怕这洪荒真正的大能，怕你这未来的天道代言人，也怕……被它试图扭曲的命运本身所反噬。” 玉涂的小爪子轻轻点了点地面，仿佛在点着什么无形的脉络，“你看，它搅动天机，反而让你更清晰地看到了哪些地方的‘水’被搅浑了，哪些因果线被它强行拉扯过。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嘛。”

鸿钧沉默不语，眼中天道符文明灭不定，显然在消化玉涂的话，并重新推演。偏殿内一时陷入寂静。

玉涂也不打扰他，自顾自地又从袖里乾坤里掏出一根水灵灵的、散发着浓郁太阴灵气的“萝卜”，咔嚓咔嚓啃了起来，声音在寂静的偏殿里格外清脆。

良久，鸿钧眼中的符文敛去，他缓缓吐出一口无形之气，那气息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的道韵。他看向玉涂，目光深沉：“道友所言，不无道理。此异数，已成变数，亦是劫数之引。贫道心中已有计较。” 他没有再追问玉涂知道什么，但显然接受了玉涂的部分观点。

他的目光扫过恭敬侍立的常曦与羲和，最后落在玉涂身上：“讲道之事已毕，鸿蒙紫气将按天道缘法定下归属。西方因果深重，红云……福祸相依，其劫数亦是定数一环。”

玉涂啃萝卜的动作顿了一下，红眼睛瞥了鸿钧一眼，含糊道：“老蚯蚓，你撒你的网，我啃我的萝卜。红云那小子……唉，自己种下的因，结出的苦果终究得自己咽。至于西方那两个苦哈哈，他们欠的债，总会有人‘帮’他们还的，急什么。”

鸿钧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身影在蒲团上如同水墨般缓缓淡去，只留下一句余音在偏殿回荡：“玉涂道友，常曦羲和，好自为之。洪荒将起波澜，望守心持正。”

“知道啦知道啦，啰嗦的老蚯蚓。”玉涂挥了挥小爪子，仿佛在赶苍蝇。它三两下啃完萝卜，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跳回常曦肩头，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脸颊，“走啦走啦，回家！月宫的胡萝卜该浇水了，再晚就不水灵了！”

常曦与羲和对着鸿钧消失的位置再次恭敬行礼，这才带着肩头那只仿佛永远没心没肺的兔子，退出了偏殿。走出紫霄宫大门，融入混沌之前，玉涂回头望了一眼那古朴沧桑的宫殿，红宝石般的眼中闪过一丝洞察一切的了然和看好戏的期待。

“网已撒下，饵已放出，虫子也快按捺不住了……啧啧，这洪荒的戏台，锣鼓点可越来越密咯！回家，啃萝卜，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