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寒执杵兔 第128章 聚沙成塔？星火燎原？

然娲皇宫偏殿的寂静并未持续太久。

那最初汇聚的、微不可察的人道气运雏形，如同初春地底蠕动的嫩芽，虽力量微弱，却带着一种顽强而纯粹的生机。它并未因修炼的暂停而消散，反而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汲取着散落在殿内的信念余温与生命气机，悄然壮大。

这变化极其细微，莫说是寻常仙神，便是大罗金仙，若非刻意探查，也难以察觉。然而，此地乃是圣人道场，一草一木，一气一运，皆与女娲娘娘心意隐隐相通。

深宫静室内，闭目神游的女娲似有所感，那亘古不变的圣心微微一动。她的神念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拂过偏殿，感知着那团与众不同的、温暖而稚嫩的“气”。

那气运，不同于妖族的桀骜张扬，也不同于巫族的浑厚霸道，更不同于先天神魔的清冷孤高。它源于羸弱，却内蕴坚韧；它始于微末，却饱含希望；它凝聚着最原始的求生之念与自强之志，纯粹得令人心惊。

女娲绝美的面容上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复杂神色。她创造人族，本是顺应天道，成圣证道。这些生灵于她，如同精心捏造的泥塑，完成了便似了却一桩功德。她予他们庇护，是出于造物者的些许责任，亦是对洪荒诸强的一个姿态。

然而，此刻这自发孕育出的、属于人族自身的“气运”，却隐隐触动了她圣心深处某根从未被拨动过的弦。那是一种新奇而陌生的体验，仿佛看到自己随手播下的种子，竟在石缝间挣扎出了独一无二的新绿。

她并未干预，只是静静“看”着。目光仿佛穿透宫墙，落在那些因疲惫而沉沉睡去、脸上却带着满足笑意的人族身上，最终定格在那位名为“燧”的男子身上。是他，点燃了第一簇不同的火。

“自行诞生的…力量之路么？”女娲心中低语，无喜无悲，唯有圣人级的推演在无声进行，“于洪荒大势，是变数，亦是……”

后续的词语湮灭于无尽的天机迷雾之中。即便是她，亦难以完全看清这新生种族与那微弱气运的最终走向。她收回神念，再度归于寂静，仿佛一切未曾发生，却已在那无形的命运长河中，投下了一颗更深的石子。

偏殿之外，燧并未立刻休息。他独自一人坐在殿门前的石阶上，仰望着洪荒浩瀚无垠的星空。天庭的盛宴、巫妖的冲突，他自然一无所知，但身为最初点燃薪火者，他对那弥漫于天地间的肃杀与压抑之气，有着比同伴们更为模糊却也更为敏锐的感应。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悸动，仿佛暴风雨来临前，巢穴中的幼兽会不安地蜷缩。

他摊开手掌，心念微动，一缕比白日里更为凝实些的小火苗悄然跃动于指尖。温暖的力量顺着手臂蔓延，稍稍驱散了那无形的压抑感。

“力量……”燧低声自语，目光从星空收回，落在掌心火焰之上，“我们需要更多的力量。不仅仅是为了生存，为了温饱，更是为了……能够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

他回想起白日里族人点燃火焰时那欣喜的笑容，那是一种挣脱了部分蒙昧与无助的纯粹快乐。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这火焰能锻体，那能否御敌？能否照亮更远的黑暗？能否让人族在这巨擘林立的洪荒，拥有一席之地，而非永远依附于圣人庇护之下？

一个朦胧的念头在他心中生根——这薪火，或许不仅仅是温暖和力气的来源，它应该拥有更多的可能性。

与此同时，洪荒大地，巫族盘古殿。

十二祖巫归来，气氛凝重如铁。

“妖族！欺人太甚！”祝融祖巫脾气最为暴烈，一拳砸在玄铁石柱上，烈焰翻腾，整个大殿温度骤升，“竟敢在天庭公然显化妖身，试图威压我族！若非伏羲老儿阻拦，定叫他天庭血流成河！”

“哼，帝俊太一，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共工祖巫冷声道，周身水汽氤氲，与祝融的烈焰隐隐对抗又达成平衡，“立天庭，聚群妖，分明是想效仿上古龙凤，称霸洪荒！”

帝江祖巫作为首领，声音沉稳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威严：“妖族势大，且有先天至宝东皇钟镇压气运，不可小觑。然我巫族不拜天地，不敬鬼神，只尊盘古父神！肉身强横，掌控天地法则，何惧于他？”

“大哥所言极是！”蓐收祖巫接口，“然妖族毕竟势众，且妖庭立于九天，占尽地利。我等虽不惧，亦需早做谋划。”

后土祖巫性情相对温和，她微微蹙眉，开口道：“厮杀争斗，非天地正道，徒增杀孽。然妖族步步紧逼，我族亦不可坐以待毙。或许……可尝试联络洪荒其他隐世大能，或可制衡？”

“洪荒弱肉强食，唯有实力才是根本！”烛九阴祖巫声音缥缈，蕴含着时间的气息，“妖族欲以周天星斗大阵称雄，我巫族之‘都天神煞大阵’，亦该早日演练纯熟，以期重现父神真身，破灭万法！”

“善！”

众祖巫达成共识，凛冽的战意与煞气在盘古殿内凝聚盘旋，冲霄而起，令方圆万里的生灵都瑟瑟发抖，感受到那源自开天辟地力量的恐怖威压。

巫妖二族的最高层，几乎在同一时间，做出了进一步强化自身、准备最终对决的决定。洪荒的天，变得愈发低沉，劫气如同实质的阴云，笼罩在每一位大能心头，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天地万物。

而在风暴暂未直接波及的娲皇宫偏殿内，燧掌心的那簇小火苗，依旧安静地燃烧着。

它太微弱了，在这动辄毁天灭地的洪荒巨力面前，渺小如尘埃。

但尘埃，未尝不能聚沙成塔。 星火，亦可燎原。

人族的道路，才刚刚开始。燧收起火焰，目光再次变得坚定。他转身走入偏殿，开始构思明日该如何引导族人，让这生命之火，燃烧得更加旺盛。

洪荒的命运长河，因这两股截然不同的“强大”与一股初生的“微弱”力量的抉择，奔流得更加湍急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