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成都府近郊,一座清幽小院的客房内。
窗外细雨淅沥,洗刷着青瓦白墙,也仿佛要洗净三人从邛崃山深处带出的那身血腥、煞气与惊悸。
孙八爷瘫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左手腕裹着厚厚的绷带,固定着夹板,脸上再无往日市井的精明油滑,只剩下灰败与后怕。他唉声叹气,看着自己几乎报废的行头和被磨破的衣袍,心尖都在滴血。
“亏大了……这次真是亏到姥姥家了……”他喃喃自语,眼神空洞,“赔进去那么多打点关系的银子,准备的家伙事也废了不少,差点把老命都搭上……最后……最后屁也没捞着一个……”他想到那棺中近在咫尺、光华璀璨的夜明珠,就心痛得无法呼吸,那本可让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绝世珍宝,就这么永远埋在了山底。恐惧褪去后,无尽的懊悔啃噬着他的心。他甚至不敢去看阿张和墨恒,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和累赘。
相比之下,隔壁房间的墨恒,虽然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眉眼间带着浓浓的疲惫,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他伏案疾书,桌上铺满了沿途绘制的简陋草图、记录的密密麻麻的数据和符号。地宫中的种种机关——那精妙的机括锁、恶毒的连环翻板、强劲的毒弩、诡异的**阵,乃至最后那逆转生死的“逆阴阳两仪镇元枢”基座……每一幕都在他脑中不断回放。
这一次冒险,对他而言,价值远超黄金!他不仅亲眼见证、亲手触摸、甚至破解了众多只存在于祖籍记载或想象中的上古机关术!许多困扰他多年的理论难题,在亲眼目睹实物运作后豁然开朗。他记录下的数据、绘制的结构图、对符文能量回路的理解,都是无价之宝。他的机关术不再仅仅是纸上谈兵和制作些小玩意儿,而是经过了生死考验,融入了实战应变的能力。这种蜕变,是闭门造车一辈子都无法获得的。
更重要的是,他与阿张、甚至与孙八爷之间,经历了生死与共,建立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初步信任和默契。他见识了阿张深不可测的实力和关键时刻的绝对可靠,也看到了孙八爷虽然贪生怕死、市侩狡猾,但在最后关头也能被激发出的些许义气和行动力(虽然是为了活命)。这种经历,让他这个常埋首书斋的工匠,对“同伴”一词有了更深的理解。
而阿张,独自静坐于窗前,望着窗外的雨丝,目光沉静如水。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叩击,脑海中反复回闪着那半截石碑上的诡异图形和狂放文字。
《大阿修罗不死身》。
虽然只是残篇,但那些口诀和姿势仿佛拥有生命,在他意识中自行流转,引动着他体内那股沉睡的、霸道的力量,使之蠢蠢欲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门魔功的强大与诱惑——那是一种追求极致力量、践踏一切规则、近乎不死不灭的疯狂路径。
但与此同时,来自灵魂深处的警惕也从未如此强烈。石碑上那些失败者残留的绝望煞气、墨恒念出的警告铭文、以及那具强大的青铜甲尸……无不昭示着修炼此功的巨大风险和可怕后果。这是一种需要“大毅力、大因果”才能触碰的力量,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渴望与警惕在他心中交织。他需要力量,需要找回过去,需要应对未来的未知。但这股力量,是蜜糖,也是砒霜。
他的思绪又转向了墨恒。这次地宫之行,墨恒的价值远远超乎他的预期。这个看似文弱的机关师,在绝境中所展现出的智慧、冷静和专业能力,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没有他,即便自己武力再强,也可能被困死在那崩塌的地宫之中。
“知识……技艺……在某些时候,其力量丝毫不逊于武力,甚至更为关键。”阿张心中暗忖。墨恒这样的人,其价值绝不能用金钱来衡量。若能得其真心相助,未来无论是要探寻更多遗迹,或是应对其他麻烦,都将是一大臂助。
至于孙八爷……阿张的目光扫过窗外,似乎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个正在唉声叹气的干瘦老头。此人贪财、惜命、有时坏事,但确实熟悉三教九流,消息灵通,且此次探险的线索最初也源于他。虽然功过相抵,但毕竟一无所获还受了伤,若不加安抚,难免心生怨隙,于日后不利。
想到此处,阿张心中已有计较。
次日,阿张将孙八爷单独叫到房中。孙八爷惴惴不安,以为要追究他擅开棺椁引来大祸的责任。
却见阿张从行囊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皮袋,解开系绳,里面赫然是好几根黄澄澄、闪着诱人光泽的“小黄鱼”(指一两重的金条)!虽然不及之前作为定金和装备款的那根“大黄鱼”震撼,但数量加起来也远超他此行“投资”的本钱。
“八爷,”阿张语气平淡,“此次探险,虽最终未能取得明器,但你前期出力甚多,途中经验亦帮我们规避了不少风险。这些,权作补偿。你手腕的伤,好生医治,费用我来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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