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并未选择直接从那条通往村口的、被踩得板结的土路入村,而是绕至村侧临海的一处峭壁下方,借着茂密林木和嶙峋礁石的掩护,伏低身形,仔细观察了良久。
村口的明哨、暗处游动的身影、乃至空气中那混杂无比、彼此牵制又相互警惕的气息流,都被他们一一感知。直至确认暂无被立刻发现的危险,才选择了一条被荒草半掩、似乎是村民平日赶海才走的僻静小径,如同三抹滑行的阴影,悄然潜入翠螺村。
一入村中,那股之前在远处感知到的诡异压抑感便瞬间变得浓稠,扑面而来。村中景象颇为奇特,房屋大多以巨石为基,墙体厚实,窗户狭小,更似一处小小的卫所堡垒,而非寻常渔村。显然,这与清廷严苛的“迁海令”息息相关。沿海五十里内本应片板不下海,人烟尽徙,但这翠螺村或因地形险要、暗藏灵脉,竟得以特许存留,成为了监视海疆、同时也是某些势力暗中活动的灰色地带。村民们面色惶恐,许多住户门窗紧闭,甚至用粗大木条加固,偶尔有胆大的透过狭窄的窗缝小心翼翼地窥视外界,那眼神中也充满了难以掩饰的不安与对诸多外来者的深深恐惧。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并不宽阔的碎石街道上,却晃动着大量外来者的身影,将这偏僻小村挤得竟有了几分畸形的“热闹”。
有道袍飘逸、周身清气隐隐流转、显然是玄门正宗的修士,多是三五成群,彼此低声交谈,神色肃穆而警惕;有衣着打扮迥异中土、佩戴着奇异骨饰或绚丽贝壳、皮肤黝黑、气息与之前遭遇的俞青有几分相似的海外散修,多是独来独往,眼神如鹰隼般锐利而警惕地扫视四周;更有一些衣着怪异、或奇装异服或坦胸露臂、眼神闪烁贪婪、周身气息或阴冷如蛇或暴戾如火的下杂旁门左道之士,彼此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相互投去的目光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戒备、审视与算计。
各种不同的、或强或弱的气息在这小小的村落里交织、碰撞、排斥,勉强维持着一种脆弱而紧绷的、仿佛一触即破的平衡。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无形的硝烟,只需一点火星,便能引爆全场。
村里唯一那家简陋的、挂着破旧酒旗的“迎海”客栈早已人满为患,连马厩和柴房都被人以高价占下,掌柜的愁眉苦脸,缩在柜台后,看着满堂的煞神,大气不敢出,生怕得罪任何一方。
阿张将斗笠又刻意压低了些,遮住大半面容,但其高大魁梧、渊渟岳峙的身形却依旧引人侧目,路过之处,不少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他身上。石铮紧跟在他身后,努力挺直尚显单薄的腰板,学着阿张的样子目不斜视,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和略显僵硬的步伐,还是暴露了他内心巨大的紧张。苏玥则早已将长剑用灰布囊仔细裹起,背在身后,看上去像一位风尘仆仆出远门的寻常江湖女子,只是那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清冷脱俗气质,依旧显得不凡。
他们混在稀疏落落的人群中,脚步不快,默默听着风中传来的各种零碎的交谈、争论甚至低声的威胁。
“……宝光是从后山‘沉螺湾’那边冒出来的,绝不会错!前天夜里最盛,那光,啧啧,差点照亮了半边天!隔着几十里海面都看得清清楚楚!”一个尖嗓子的汉子对同伴吹嘘。
“哼,光看见有什么用?那山里邪门得很!不知何时起了那鬼一样的怪雾,灰蒙蒙一片,进去三丈就分不清东南西北!老子仗着几分本事前天摸进去,差点就栽在里面绕不出来!”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心有余悸地反驳。
“何止是迷路!听说‘阴风双煞’那对兄弟,仗着身法诡异前天黄昏进去,就再没出来!怕是凶多吉少了!”另一人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还有那禁制,更是莫名其妙就触发,威力还不小!昨天‘黑虎门’的几个愣头青心急往里冲,当场就折了两个,剩下的连滚带爬逃回来……”
“都在等呢,等那迷雾自行散开,或是等有真正能耐的大派高手先探出条安全的路来……”
零碎的信息拼凑起来,情况逐渐清晰:异宝征兆源自村后翠螺山深处的“沉螺湾”,但山中不知为何突现的强大禁制和诡异迷雾,暂时阻隔了几乎所有贪婪的脚步。
阿张凝神感应,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除了这些明面上已经足够复杂的气息,他那经过地煞淬炼、异常敏锐的灵觉,还捕捉到了一丝极淡、却被某种秘法刻意掩盖隐藏的阴邪气息,如同色彩斑斓的毒蛇潜行于茂密草丛,阴冷、滑腻,与石塘镇的遭遇、与之前那些圣教妖人如出一辙!他们果然来了,就隐藏在这混乱喧嚣的局势之下,如同等待猎物的毒蛇。
苏玥则更关心师门同道的下落。她借着在一个摆卖鱼干、海货的小摊前驻足,假装购买干粮的机会,手指看似无意地在摊位支撑篷子的木柱上轻轻拂过,留下一个极淡的、只有昆仑弟子才能辨识的云纹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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