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头的剧痛与阴冷麻痹感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阿张的意志。鲜血浸透了临时捆扎的布条,滴落在冰冷的礁石上,迅速被雾气濡湿、淡化。他背靠嶙峋礁石,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的撕裂痛楚。
那邪异洞穴入口已然恢复平静,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袭击只是一场幻觉。但肩头深可见骨、缭绕着丝丝黑气的伤口,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阴冷邪意,都在冰冷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真实与残酷。
那个叫阿宝的孩子被拖进去了,结局可想而知。
而他自己,情况同样不妙。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开始涌现,那伤口处的黑气更带着一种恶毒的侵蚀性,所过之处肌肉僵硬麻木,甚至隐隐向心脉方向蔓延。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强烈警报在脑中嘶鸣——必须立刻处理伤口,离开这里!
他只能依靠自己。
咬紧牙关,忍着钻心的疼痛,阿张艰难地撕下内衣相对干净的布料,重新紧紧捆扎伤口,尽可能压迫止血,并阻隔那黑气的进一步扩散——虽然效果甚微。他捡起那枚掉落在不远处的玉石碎片(他依旧不知其名,只下意识觉得重要),方才那一下异动后便再无反应,但他不敢丢弃,紧紧攥在手心。
然后,他拾起那柄锈蚀的柴刀,拄着地,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
辨认了一下方向,他拖着伤腿,一步一步,沿着来路艰难地往回挪动。来时小心翼翼花了小半个时辰的路程,返回时因伤势和体力不支,显得格外漫长。浓雾依旧弥漫,遮蔽视线,脚下的礁石变得异常湿滑难行。有好几次,他险些因眩晕而摔倒,全靠意志和柴刀的支撑才勉强稳住。
鲜血沿途滴沥,但他已顾不得掩盖痕迹。当那座熟悉的海边棚屋轮廓终于在浓雾中隐约浮现时,他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棚屋内一片死寂。他不敢惊动他们,尤其是无法解释自己这身可怕的伤势和夜半外出。
他绕到棚屋后方,借着阴影掩护,找到平时堆放杂物的角落,那里有一些干燥的海草和破旧渔网。他虚弱地瘫坐下去,背靠着冰冷的竹墙,剧烈喘息着,冷汗混着血水布满脸颊。
必须处理伤口!
他凭借白日观察到的零星记忆,摸索着找到平时晾晒、以备不时之需的某种用于止血的粗糙海藻粉末,忍着剧痛,将粉末胡乱地洒在狰狞的伤口上。粉末触及翻卷的皮肉和黑气,带来一阵更加剧烈的灼痛,让他几乎闷哼出声,死死咬住了牙关。
随后,他又撕下几条相对干净的布条,重新死死捆紧。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眼前阵阵发黑。肩头的疼痛并未减轻多少,那黑气的蔓延似乎被海藻粉末稍稍阻滞,但仍顽固地存在着。
他靠在墙根,努力保持清醒,耳中听着棚屋内外的动静,心脏仍在狂跳,并非只因伤痛,更因那无法理解的邪异景象带来的深层震撼。
那东西……那洞穴……绝非自然所能解释!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并非自然风响的窸窣声,从村子另一头,靠近那位陈姑婆棚屋的方向传来。
阿张猛地一个激灵,强忍伤痛,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那声音极其小心,像是有人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以及……极其轻微的、金属或陶器放置的磕碰声?
紧接着,一个苍老沙哑、刻意压低的嗓音响起,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激动与恐惧: “不行……不能再这样了……这次是阿宝……下次会是谁?那‘东西’越来越贪得无厌了……”
另一个略显阴沉、同样压低的男声响起,语气带着不耐烦和一丝威胁: “闭嘴,老东西!仪式不能断!这是‘神使’的意思!献上祭品,才能保村子暂时的安宁!你想让整个村子都遭殃吗?!”
“可是……可是阿宝那孩子……”
“一个孩子算什么!能换来大家苟延残喘,就是他的造化!别忘了,你孙子当初也是……”
“别提我孙子!” 陈姑婆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又立刻压下,带着哭腔, “那是骗他的!是你们骗了他!说什么海神召见……结果呢?!结果连尸骨都没回来!”
“哼,能为‘神使’效力,是他的荣幸。少废话,把‘安魂香’点上,别让那些不安分的家伙夜里乱跑,坏了大事!明天一早,自然会有‘海难’的尸首漂回来,堵住众人的嘴!”
短暂的沉默,只有海风呼啸。
过了一会儿,那男声再次响起,语气稍缓却更显冰冷: “我知道你心里苦。但事已至此,我们没有回头路了。对抗‘神使’’,只有死路一条。乖乖配合,至少……能少死几个人。记住,管好你的嘴,否则……”
后面的话化为一声冰冷的哼声,脚步声轻轻远去。
只剩下陈姑婆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声,在风中细若游丝,很快也被海浪声吞没。
棚屋后的阿张,听得浑身冰冷,连肩头的剧痛似乎都暂时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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