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深处,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沉甸甸地包裹着一切,连时间都仿佛凝滞。张亮瘫靠在冰冷的墓碑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右臂软绵垂落,经脉寸断的灼痛如跗骨之蛆,每一次细微的震动都像是烧红的烙铁在神经上滚动;脏腑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反复擂过,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沉闷的钝痛,喉头腥甜不断上涌,铁锈味在口腔弥漫。
然而,在这濒临崩溃的残躯之内,一种奇异的蜕变正在发生。
强行引导混沌洪流宣泄、悟透“吞噬”真谛的张亮,精神虽疲惫欲死,五感却因剧变与混沌真炁的初步融合,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世界在他感知中剥离了表象,呈现出一种冰冷而残酷的能量本质:
听觉: 阴风呜咽被无限放大,化作无数怨魂残念在浓郁死气中不甘消散的凄厉低鸣,那声音如同亿万细沙在腐朽的骨殖上反复摩擦、研磨,听得人头皮发麻,神魂欲裂!
嗅觉: 泥土**与血腥的混合气息被解析,空气中游离的、冰冷精纯的阴煞死气如同实质的冰针,每一次吸气都像有无数细小的冰棱狂暴地刺入鼻腔深处,带来尖锐的刺痛与瞬间的麻木冻结感,刺激着他新生的、脆弱的感知神经。
视觉(能量感知): 纯粹的黑暗被穿透,视野中呈现的是能量流动的轨迹——远处魏家场方向的天空,那原本如同沸腾污血般翻滚、纠缠着无尽杀戮煞气、死亡怨念以及各种驳杂狂暴能量乱流的“战场余烬”,此刻正如退潮般急速衰减、消散、被无形的天地法则缓缓净化、抹平。那片天空,正从地狱般的猩红,褪向一种压抑的灰白。
“结束了……峨眉……赢了……” 一个模糊却冰冷的念头在张亮混乱的识海中浮现。慈云寺群魔或死或逃。这对他而言,是短暂的安全——无暇他顾的仙人们暂时不会关注这片死地;更是悬顶的利剑——一旦战场清理完毕,那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高人腾出手来,很可能会想起乱葬岗中他这个诡异的“异物”!
这念头如同冰水混合着碎冰,狠狠灌入他的脊椎!瞬间驱散了身体剧痛带来的麻木。强烈的、几乎窒息的危机感再次攫紧了他的心脏,泵动着残存的血流涌向四肢!
“逃!立刻!在他们回望这片死地之前!” 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咆哮。
求生的意志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原始的力量。他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响,用唯一还能活动的左手死死抠住冰冷潮湿的地面,指甲深深陷入腐土!拖着那具如同灌了沉重铅块、关节锈死、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散架的残躯,一寸寸,极其艰难地从那塌陷的坟坑里向上蠕动、攀爬!湿冷的泥土、**的草根和不知名的黏腻虫豸粘附在绽开的伤口上,带来一阵阵令人作呕的滑腻、冰冷与持续不断的刺痛,每一步挪动都伴随着皮肉与秽物的摩擦剥离。
冰冷的空气裹挟着远方飘来的焦糊、血腥以及焚烧木石的特殊气味,狠狠扑打在他脸上。他抬起头,浑浊的目光穿透乱葬岗稀疏的枯枝,死死投向慈云寺的方向。
只见远处天际,火光冲天!浓烟如同挣脱束缚的狰狞黑龙,翻滚着、咆哮着直冲云霄,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不祥的暗沉血红色。那冲天的火柱,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猛烈、都要决绝,带着一种焚尽一切污秽、不容置疑的净化意味。隐隐约约,似乎还能听到沉重梁柱在烈焰中断裂、崩塌,砸落在地的沉闷轰鸣。那座盘踞多年、藏污纳垢的魔窟,正在熊熊佛火中,发出最后的哀鸣,走向彻底的、灰飞烟灭的终结。
“烧了……烧得好……越干净越好……” 张亮心中毫无波澜,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庆幸。烧得越彻底,痕迹抹除得越干净,他这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异物”,才越有渺茫的生机。
不敢有丝毫耽搁!强忍着全身骨架欲散般的剧痛和右臂那钻心刺骨、如同持续被岩浆灼烧的痛楚,他低吼一声,用左臂和膝盖同时发力,挣扎着从地上“弹”起!身体剧烈地摇晃着,如同狂风暴雨中最后一盏残破的纸灯笼,随时可能熄灭。他猛地弯腰,左手如同铁钳般探入泥泞,一把抓起那本沾染血污、却坚韧异常的《五行剑诀》和那柄沉寂如死物的青光凶剑!剑柄入手,那熟悉的冰冷沉重感传来,剑身内敛的混沌灰意微微流转,仿佛沉睡凶兽的呼吸。紧接着,他几乎是扑到慧性那早已冰冷的残尸旁,粗暴地撕扯下那个装着可怜巴巴碎银、铜钱以及几颗腥臭刺鼻邪丹的破旧皮囊,胡乱塞进自己几乎无法蔽体的破烂衣襟深处——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属于这个世界的“资粮”。
做完这一切,他感觉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榨干了,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扩张都带来撕裂的痛。但他不敢停歇哪怕一瞬!脑海中早已规划好的路线瞬间无比清晰——远离魏家场!远离慈云寺!远离一切可能被追索的方向!沿着记忆中最荒僻、最不可能有人迹、甚至野兽都罕至的废弃采药山道,逃!逃进那莽莽苍苍、隔绝人烟的荒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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