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闪亮之名故事集 第27章 【潮流】沙丘觅影

赤阳炙烤着钛合金装甲板，烫得能煎熟沙蜥。烬从瞄准镜里看着地平线上蠕动的黑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热浪扭曲了空气，让那东西看起来像融化的沥青，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影”。

“距离十五公里，时速八十，方向正东。”耳机里传来燧石沙哑的声音，“逐影者小队，最后确认。”

烬的指腹摩挲着扳机护环。这杆代号“葬歌”的电磁狙击炮是旧纪元遗产，枪托上刻满密密麻麻的正字——每个代表一头被终结的影兽幼体。而今天的目标，是母体。

“烬就位。”

“回声就位。”女狙击手的声音像冰锥。

“碑就位。”重装火力手沉闷如战鼓。

指挥频道刺啦作响：“‘遗言’呼叫逐影者。沙暴将在七分钟后抵达，能见度归零前，你们有六分四十秒。”

烬的视网膜投影倒计时开始跳动。她最后检查了数据链：全球生态穹顶崩溃后，人类蜷缩在最后七座地下城。三天前，第七城“新雅典”的能源信号消失，卫星最后传回的图像里，一条山脉般的黑影正蜿蜒爬向第六城“盘古”。

他们脚下这片被称作“饕餮胃囊”的盐碱地，是伏击母体的唯一机会。根据“遗言”的演算，母体吞噬新雅典后，将途经此地前往地热更丰沛的盘古城。

热成像里，黑影轮廓逐渐清晰。那不是生物该有的形态——更像流动的、吞噬光线的深渊。所过之处，沙丘被犁出深谷，岩层如饼干般碎裂。旧纪元的城市废墟被它碾过时，钢筋如麦秆般折断，混凝土化为齑粉。

“它来了。”燧石的声音绷紧。

“自由开火！”烬扣下扳机。

“葬歌”无声震动。特制穿甲弹以十二倍音速撕裂空气，在黑影表面炸开幽蓝的电浆火球。几乎同时，三公里外的沙丘炸开，回声的粒子束炮如神罚之剑贯入同一位置。

黑影表面涟漪般波动，被命中的区域短暂塌陷，露出下方熔岩般的暗红。但下一秒，创口便如水面愈合。

“表皮无效！”碑在频道里低吼。他的位置升起浓烟，多管磁轨炮的嘶鸣震耳欲聋。成千上万枚贫铀穿甲弹形成金属风暴，将黑影前端笼罩在爆炸的橘红云团中。

沙地震颤。黑影前端突然隆起，数百条沥青状触须破沙而出，每根直径都超过地铁隧道。触须顶端裂开，喷出墨绿酸液，雨点般砸向火力点。

“规避！”烬翻滚躲进掩体。酸液腐蚀着钛合金，嘶嘶作响。公共频道瞬间被惨叫填满——两个辅助阵地沉默。

“它学得太快了...”燧石喘息着，“上次突袭还没这招！”

倒计时四分二十二秒。黑影主体已完全进入伏击圈。烬看到它身躯上睁开无数复眼，每个瞳孔都映着不同废墟：埃菲尔铁塔的残骸、自由女神像的半张脸、长城砖隙里的苔藓...这些文明残片正在被消化。

“启动‘墓碑’！”烬嘶喊。

大地深处传来沉闷轰鸣。预设的千枚地核炸弹沿黑影路径连环引爆。沙海如沸水般翻滚，冲击波将数亿吨黄沙抛向高空。黑影在爆炸中扭曲、断裂，熔岩状的内脏喷溅如血雨。

频道里爆发出欢呼。烬却死死盯着热成像——断裂的黑影正在重组！喷溅的熔岩物质如磁石相吸，伤口处伸出新的触须，复眼在焦黑表皮上重新凝结。

“物理粉碎无效...”回声的声音第一次颤抖。

“遗言”的指令冰冷插入：“执行最终协议：‘文明墓碑’。”

烬的血液瞬间冻结。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启动埋藏在盘古城地心的反物质炸弹，将半径三百公里内的一切化为基本粒子。包括第六城八百万人。

“不！”碑的咆哮震得耳机嗡鸣，“盘古有新生儿！昨天才...”

“母体吞噬盘古后，将获得足够能量进行分裂。”遗言毫无波澜，“届时所有地下城会在七十二小时内陷落。这是唯一阻止族群灭绝的方案。”

沙暴前锋的狂风卷着碎石砸在装甲上。烬的视野开始模糊。热成像里，重组完成的黑影加速冲向盘古城方向，地表震动如巨鼓。

“逐影者小队，”遗言的声音像丧钟，“为人类争取启动倒计时。”

烬看向燧石和碑的方向。三具装甲同时站直，如同沙漠中最后的墓碑。

“葬歌最大功率！”烬将能量槽推到底。枪身过载的警报尖啸，散热口喷出炽白等离子流。

“为了艾米丽！”碑的磁轨炮管烧得通红。他女儿在第七城。

“为了记忆。”回声的粒子炮充能光刺破沙尘。

三道死亡光束汇向黑影核心。这一次，攻击没有消散。黑影表面剧烈沸腾，熔岩内核暴露得越来越多。复眼中的文明影像开始破碎——金字塔崩塌，蒙娜丽莎融化，《英雄交响曲》的乐谱化为飞灰。

黑影发出无声的尖啸。精神冲击波横扫沙海。烬的耳鼻渗出血丝，装甲警报疯狂闪烁。她看到碑的装甲被触须贯穿，磁轨炮仍在轰鸣；燧石的信号消失在爆炸闪光中；回声的粒子炮渐渐黯淡...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烬用尽最后力气按下项链吊坠——里面嵌着旧纪元的地球全息图。她将“葬歌”对准吊坠，射出了承载人类文明信息的最后一枚子弹。

子弹没入黑影翻腾的核心。

时间仿佛静止。黑影的动作凝固了。复眼中破碎的文明影像开始倒流：融化的油画复原，倒塌的柱廊重立，贝多芬的音符重新跃动...最后定格在蔚蓝的地球，白云流转，海水清澈。

然后，黑影无声坍塌。不是爆炸，而是像沙塔般溃散。黑色微粒被沙暴卷向高空，形成笼罩天幕的尘云。

烬倒在滚烫的沙地上。装甲破裂处，沙粒灌进伤口。她看见沙暴中亮起一点蓝光——那是盘古城的方向。“文明墓碑”启动了。

没有巨响，没有闪光。天空中的尘云突然出现一个完美的圆形空洞，边缘光滑如刀切。空洞迅速扩大，所到之处，沙暴、云层、甚至光线本身都消失了，只留下绝对黑暗的真空。

黑暗吞噬盘古城，吞噬地平线，吞噬她头顶的天空。烬最后看到的，是沙地上自己装甲的倒影。倒影里，蔚蓝的地球在黑色虚空中旋转，像一粒坠入永夜的露珠。

沙暴平息后，新生的沙丘绵延至天际。风蚀的装甲残骸半埋在沙中，面罩上凝结着盐晶。一只机械蝎从残骸下钻出，复眼闪烁红光，拖着半截电缆爬向远方。电缆尽头，半埋在沙里的金属牌反射着烈日，上面蚀刻着模糊的字迹：人类文明数据库——种子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