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闪亮之名故事集 第40章 惑夜

林夜第一次意识到夜晚有问题，是在凌晨三点十七分。

她放下咖啡杯，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眼镜片上。作为急诊科医生，值夜班本是家常便饭，但今晚的医院安静得反常——没有急救车的鸣笛，没有护士站的呼叫铃，甚至连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都消失了。

走廊的灯光突然闪烁。林夜走出值班室，发现整个急诊科空无一人。更诡异的是，窗外本该是停车场的地方，此刻却弥漫着浓雾，雾中隐约可见一栋不存在的旧楼轮廓。

有人在吗？

她的声音被墙壁吸收，连回声都没有。林夜摸向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术剪，忽然听见雾中传来钢琴声——是肖邦的《夜曲》，姐姐林曦最爱的曲子。

姐姐五年前失踪，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这家医院。

浓雾突然涌入走廊。林夜循着琴声前进，推开一扇标着1987年停用的铁门，眼前赫然是上世纪的老式病房。墙上的日历停在10月17日，正是姐姐生日。

琴声从尽头病房传来。林夜推开门，看见个穿病号服的背影坐在窗边弹奏空气。那人转过身，露出和姐姐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左眼没有瞳孔，全是眼白。

小夜，姐姐微笑，你终于找到正确的夜晚了。

病床上的病历卡写着林曦，妊娠合并子痫。林夜颤抖着翻开——姐姐从未怀孕，这日期却是她失踪当天。

每个夜晚都有无数平行版本。姐姐的指尖划过不存在的琴键，有人把错误的夜晚缝进了现实。

窗外浓雾散开片刻，露出医院全貌：主体建筑被巨大的黑色丝线缠绕，像被缝起来的玩偶。丝线另一端延伸进雾中，连接着某个庞然大物。

林曦突然抓住她的手：产科档案室，第三排......

话音未落，病房门被巨力撞开。穿黑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胸口别着值班院长的名牌，但林夜从没见过他。更可怕的是，他手中拿的不是病历夹，而是一把硕大的裁缝剪刀。

又来个不守夜规的。男人的嘴咧到耳根，没关系，很快你就会变成新的缝合线。

林夜抄起输液架砸过去，拉着姐姐冲出病房。走廊开始扭曲，墙壁渗出黑色丝线试图缠绕她们。姐姐突然推开她：记住！产科档案室......

裁缝剪寒光闪过，姐姐的身体散成无数光点。林夜跌进电梯井般的黑洞，坠落中最后看见的，是男人弯腰拾起姐姐化作的光点，像收集线头般缠在剪刀柄上。

林医生？林医生！

护士的呼唤让林夜猛然惊醒。她趴在值班室桌上，咖啡还冒着热气，电脑显示凌晨3:16。

刚才有病人来吗？

护士奇怪地看着她：您是不是做梦了？今晚特别安静，连救护车都没出过。

林夜冲向产科档案室。第三排柜子后面，她发现个隐藏的保险箱，密码正好是姐姐生日。里面是份1987年的实验记录：10月17日，第47号实验体（林曦）出现排异反应......建议终止妊娠并清除记忆。

署名是夜规计划首席：莫逢。

照片上的莫逢，正是那个值班院长。

医院广播突然响起：请林夜医生立即到院长办公室。声音带着不自然的金属质感。

林夜从手术器械柜取出骨锯，在掌心划了道口子。血滴在地上，竟变成发光的红线，指向地下室方向——那里早被改建成仓库，但红线显示墙后还有空间。

推开伪装成电箱的暗门时，林夜看见了真相：数百个玻璃罐悬浮在幽蓝液体中，每个罐子里都蜷缩着个。她们腹部隆起，脐带连接着中央的巨大肉团——那东西表面布满人脸轮廓，正随着《夜曲》的节奏脉动。

你姐姐是最完美的母体。莫逢从阴影中走出，能孕育的容器。他的剪刀划过空气，割断林夜耳边一缕头发，加入她们吧，很快你就会忘记所有错误的夜晚。

林夜突然笑了：你犯了个错误。她举起染血的手术刀，让我看了产科记录。

刀尖刺入自己小腹的瞬间，整个空间剧烈震动。所有玻璃罐同时破裂，林曦们化作光流涌向中央肉团。莫逢尖叫着扑来，却被无数发光脐带缠住。

妹妹......无数个林曦的声音重叠，给我们接生......

林夜用骨锯划开肉团。里面没有婴儿，只有团蠕动的黑色丝线——每根都缠绕着某个被篡改的夜晚记忆。她抓起手术剪，一根根剪断。

天亮了。

林夜在急诊科病床上醒来，护士说她凌晨晕倒在走廊。窗外阳光明媚，停车场毫无雾气。但当她掀开病号服，小腹赫然有道新鲜的手术疤痕。

出院那天，新来的实习医生好奇地问：林医生，为什么医院禁止播放《夜曲》啊？

林夜望向重建的产科大楼。阳光下，某个窗口隐约有人影对她挥手，轮廓像极了姐姐。

因为有些夜晚，她轻声说，最好永远别被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