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闪亮之名故事集 第32章 碎光离歌

林微光站在录音棚的隔音玻璃前，看着里面那个戴着耳机的女孩。女孩闭着眼睛，嘴唇几乎贴在麦克风上，唱着一首没有歌词的歌。声音透过监听音箱传来，像碎玻璃在阳光下闪烁——尖锐、明亮、刺痛人心。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声音制作人老陈叼着没点燃的烟，眉头皱成字。

林微光点点头。三个月前，她在大学城的地下通道里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当时是凌晨三点，她刚结束酒吧驻唱，背着吉他穿过空荡荡的通道。突然传来一阵歌声，没有歌词，只是单纯的啊——，却让她站在原地泪流满面。声音来自一个蜷缩在角落的女孩，穿着褪色的蓝裙子，脚边放着一个生锈的铁盒。

她叫什么名字？

她说自己叫离歌。林微光从包里取出一个笔记本，这是我这几个月记录下来的。她每天凌晨都会出现在不同的地方唱歌，但天亮前一定会消失。

老陈翻看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时间地点：4月15日，南码头废弃仓库；5月2日，城北烂尾楼23层；5月18日，东郊墓园第三区......最后一页写着昨晚的地点：西区化工厂冷却塔。

你带她来录音棚，她没拒绝？

奇怪的是，她好像一直在等我来找她。林微光望向录音棚，离歌正好睁开眼睛。那一瞬间，林微光有种被看穿的错觉——离歌的瞳孔在灯光下呈现出不自然的淡灰色，像是蒙了一层雾。

录音持续到深夜。离歌不需要乐谱，也不需要伴奏，她的声音本身就是完整的音乐。老陈从最初的怀疑变成了震惊，最后是近乎虔诚的专注。当离歌唱到一段高音时，控制台的指示灯突然全部亮起，然后的一声，保险丝烧断了。

见鬼了！老陈在黑暗中咒骂。应急灯亮起，照出离歌苍白的脸。她站在麦克风前，嘴角有一丝血迹。

你没事吧？林微光冲进录音间。

离歌摇摇头，用手指蘸着血在墙上画了条曲线，像声波的形状：这是临界点。再高一点，玻璃就会碎。

什么玻璃？

离歌没有回答，只是取下耳机：今天就到这里吧。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像是声带受了伤。

第二天凌晨三点，林微光在西区化工厂找到了离歌。女孩站在冷却塔边缘，蓝裙子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唱着那首没有歌词的歌。月光下，她的皮肤几乎透明，能看见下面青色的血管。

你会掉下去的！林微光喊道。

离歌停下歌唱，回头看她：微光，你知道声音是有形状的吗？她伸出手，掌心向上，某些频率可以让玻璃碎成特定的图案，就像......她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蓝色的液体。

林微光冲上铁梯，却在离她还有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离歌的身体开始变得模糊，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时而清晰时而透明。

我来自一个声音构成的世界。离歌的声音断断续续，我们的身体由特定频率维持。三年前，我在一次实验中超过了临界频率，被弹到了这个世界。

实验？

为了创造最完美的声音。离歌的身影越来越淡，但我错了。完美意味着没有变化，没有变化就意味着......她的声音消失在风中，身体碎成千百片光点，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林微光伸手去抓，却只握住一把冰凉的空气。光点在空中盘旋片刻，组成一个音符的形状，然后彻底消散。冷却塔边缘只剩下一件蓝裙子和那个生锈的铁盒。

铁盒里有一张泛黄的乐谱，上面写着一首名为《碎光》的曲子，作曲者署名。乐谱背面用铅笔写着：当声音达到完美时，歌者将化为光。

一个月后，林微光在音乐厅首演《碎光》。曲子进行到三分之二时，她的声音突然发生了变化——清澈透明，带着不属于人类的共鸣。观众席上有人惊呼，因为舞台灯光下，林微光的身体周围开始浮现细小的光点，就像那晚在冷却塔上看到的一样。

唱到最后一个高音时，林微光感到自己的声音突破了某种界限。世界在眼前分解成无数彩色光带，而在光带的尽头，她看见一个由声音构成的城市，离歌站在城门口，微笑着向她伸出手。

第二天，当地报纸报道了这场匪夷所思的演出：新锐歌手林微光在演唱完《碎光》后神秘失踪，现场只留下一地玻璃碎片和闪烁的光点......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某个地下通道，一个穿着褪色蓝裙子的女孩重新出现在角落里，脚边放着一个生锈的铁盒。当有人经过时，她会抬起头，用沙哑的声音问：你听过碎光离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