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闪亮之名故事集 第7章 夜河落星

她第一次看见那颗星星坠落时，正站在河堤上抽烟。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河水在脚下缓慢流淌，偶尔泛起微弱的磷光，像是被遗忘的梦境碎片。姜黎吐出最后一口烟，火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橘红色的弧线，坠入水中，发出轻微的“嗤”声。就在那一刻，她看见了它——一颗星星从夜空中剥离，拖着银白色的尾迹，笔直地坠向远处的山峦。

那不是流星。流星太快，转瞬即逝。而它下坠得极慢，像一片羽毛，又像一滴泪。

姜黎愣了几秒，随即掐灭烟头，朝着星星坠落的方向跑去。河堤上的碎石硌着她的脚底，夜风灌进她的衬衫，鼓荡出猎猎的声响。她跑得很快，仿佛只要慢一步，那颗星星就会消失。

可当她终于赶到山脚下时，那里什么也没有。没有燃烧的残骸，没有陨石的坑洞，只有一片寂静的草地，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姜黎喘着气，弯腰撑着膝盖，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她抬头望向天空，星星依旧高悬，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她的掌心却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她摊开手，发现指缝间嵌着一粒细小的银色碎屑，像玻璃，又像金属，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她轻轻捏了捏，它竟像活物般微微颤动，随后化作一缕银雾，消散在夜风中。

姜黎怔住了。

第二天晚上，她又去了河堤。

这一次，她带了相机和三脚架，架在河边，镜头对准夜空。她不知道自己想拍什么，只是隐约觉得，那颗星星还会再来。

果然，午夜刚过，天空再次裂开一道缝隙。

第二颗星星坠落。

它比昨晚那颗更大，光芒也更盛，像一团燃烧的银火，缓缓沉向远处的森林。姜黎立刻按下快门，连续拍摄，直到星星彻底消失在树影之中。她收起相机，再次追了过去。

森林里比想象中更暗，月光被茂密的树冠切割成碎片，洒在潮湿的泥土上。姜黎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光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狭窄的通道。她踩着落叶和枯枝，一步步向深处走去。

然后，她看见了它。

那颗星星没有消失，也没有燃烧殆尽。它静静地悬浮在森林中央的一片空地上，像一颗被摘下的月亮，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四周的树干和草丛。姜黎屏住呼吸，慢慢靠近。星星的表面并非光滑的球体，而是由无数细小的光点组成，它们流动、旋转，仿佛有生命一般。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星星的边缘。

刹那间，光芒暴涨。

姜黎的视野被银白色填满，无数画面在她眼前闪过——陌生的星空，无边的荒漠，巨大的银色建筑，还有一张模糊的脸，似乎在向她微笑。她听见了声音，不是语言，而是一种奇异的旋律，像是风吹过金属，又像水滴落入深井。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光芒消散，星星不见了。

姜黎站在原地，心脏狂跳。她的指尖还残留着微弱的温度，像是刚刚握过谁的手。她低头看向自己的相机，翻看刚才拍摄的照片——画面里只有漆黑的夜空，没有星星，没有光芒，什么都没有。

她沉默了一会儿，收起相机，转身离开森林。

从那以后，姜黎每晚都会去河堤等待。星星并不每天坠落，有时隔三天，有时隔一周，但每一次，她都会追过去，触碰它，感受那些转瞬即逝的画面和声音。她开始记录每一次的相遇，在笔记本上画下星星的形状，写下那些破碎的旋律和模糊的影像。

直到某天夜里，她再次站在河堤上，却迟迟没有等到星星坠落。

天空异常晴朗，星河璀璨，却再也没有一颗脱离轨迹。

姜黎站了很久，直到东方泛起微光。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那里已经没有任何银色碎屑的痕迹。她忽然明白，星星不会再来了。

她转身离开河堤，没有再回头。

但那天之后，她的梦里开始出现陌生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