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井南(mina)那场关于艺术自我剖析与Solo困惑的深夜通讯,如同一场精准的颅内手术,在宁天朔冷静的引导下顺利完成。术后,观察室内重归一片属于数据流与精密设备的寂静,唯有仪器指示灯规律的闪烁,映照着他毫无波澜的侧脸。他正准备将全部注意力重新投入对Sm新女团aespa最终成员数据的交叉验证时,加密通讯器那特定于JYp内部高级频道的提示音,再次不合时宜地、带着一丝与这严肃氛围格格不入的轻快,响了起来。
宁天朔的目光甚至没有从全息投影的数据模型上移开,只是指尖微动,调出了信息预览窗口。发信人:凑崎纱夏 (SANA)。内容简短,却仿佛自带语音和表情包:
“N老师!晚上好呀!(≧▽≦) 刚刚结束练习,突然想到您~您今天有按时好好吃饭吗?工作再忙也要记得照顾好自己哦!”
句尾还附带了一个小小的爱心符号。
宁天朔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方停顿了大约0.3秒。
这种问候,与他日常处理的、充斥着商业术语、音乐参数、战略评估的信息截然不同。它不涉及任何利益交换,不寻求专业指导,甚至不带有明确的目的性。它就像一颗突然滚落到精密仪器旁的、包装花哨的糖果,简单,直白,带着一股纯粹的、近乎冒失的温暖。
【系统提示:接收到非标准通讯信息。发送者:凑崎纱夏。信息类型:日常关怀问候。情感分析:积极度98%,真诚度95%,目的性:极低(主要动机为天然分享欲与表达善意)。】
【关联记忆数据调取:目标个体曾于品牌酒会主动搭讪,并留下“常联系”社交信号。行为模式分析:持续性社交互动尝试,基于天然亲和力与非算计性接近。】
【建议处理方式:此类型信息对维持特定人际关系节点存在微弱正向收益,且几乎不消耗宿主精力。可忽略,或进行最低限度程式化回复。】
系统冷静地给出了最优解。忽略,或者用预设的模板回复。这最符合效率原则。
然而,宁天朔的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酒会那晚,Sana那双毫无阴霾、如同盛满星光的笑眼,以及她叽叽喳喳、试图将自以为最好的“甜点”分享给他的模样。那种纯粹到几乎不设防的活力,与他所处的这个充斥着算计与掌控的世界,形成了过于鲜明的对比。
他沉默地看着那条信息,没有立刻执行系统的“忽略”建议。那行文字,尤其是那个蠢蠢的颜文字和多余的爱心,像是一滴温水,滴落在他冰封的心湖上,虽然瞬间就被巨大的低温同化,却依旧留下了微不足道、但确实存在的痕迹。
他没有回复。
这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边界的确立。他不需要,也不习惯这种过于私人化的关怀。
然而,Sana似乎完全不具备“察言观色”或者“感知拒绝”这方面的神经。或者说,她具备的是另一种更强大的能力——无视障碍的乐观。
第二天,差不多同一时间,加密通讯器再次亮起。
“N老师!今天首尔下雨了呢,您带伞了吗?不要淋雨哦!(′▽`)”
第三天。
“N老师~猜猜我今天吃了什么?是超级好吃的草莓奶油蛋糕!希望您今天也能吃到喜欢的东西!?(????)?”
第四天。
“N老师!练习好累,但是想到可以站在舞台上就好开心!您也要注意休息,别太辛苦啦!Fighting! ☆⌒(*^-゜)v”
……
每天一条,雷打不动。时间通常在晚上九点到十点之间,她结束一天密集行程或练习之后。内容五花八门,有时是天气提醒,有时是食物分享,有时是简单的鼓励,永远伴随着各种充满她个人风格的可爱颜文字和符号。它们像是一串色彩斑斓、毫无攻击性的泡泡,固执地试图飘进宁天朔黑白灰的世界。
宁天朔始终没有回复。
但他发现,自己似乎……逐渐习惯了在每天处理信息的某个固定时段,会看到那个特定的加密频道图标亮起。他甚至开始能通过信息的简短内容,下意识地推断出她当天大致的状态——是疲惫,是兴奋,还是像今天这样,带着点傻气的满足。
这是一种极其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习惯,但发生在宁天朔身上,本身就已足够异常。
【系统持续监测报告:目标“凑崎纱夏”的持续性日常问候行为,已持续两周。信息打开率:100%。平均停留阅读时间:4.7秒(高于垃圾邮件过滤阈值)。宿主在处理此类信息时,前额叶皮层活跃度有极其微弱(<0.5%)但持续的异常波动,偏离纯理性处理模式。评估:该行为正在对宿主建立一种极低强度的“情感锚点”。】
“情感锚点”?宁天朔对系统的这个分析结论不置可否。他更倾向于认为,这只是对一种持续性外界刺激的模式识别与适应,是大脑为了节省后续处理能量而建立的临时缓存。
直到有一天,信息的内容稍微有了点变化。
“N老师,今天经纪人欧尼说我胖了t-t……要开始吃草了……您说当偶像为什么不能尽情吃好吃的呢?(;′⌒`)”
这条信息里,带上了一丝真实的、属于年轻女孩的、关于职业与天性冲突的小小烦恼。
宁天朔看着那条信息,指尖在冰冷的控制台表面上无意识地敲击了两下。他依然没有打字回复。但这一次,他做了一件在此之前从未做过的事情。
他调出了系统的资源库,快速筛选了一份由顶级营养师和运动科学专家联合制定的、在保证严格热量控制与营养均衡的前提下,最大限度满足口腹之欲的、标注为“偶像特供·美味减脂餐单(日韩口味优化版)”。这份餐单详细到了每一餐的食材、克数、烹饪方式,甚至包含了替代性的低卡零食建议。
他将这份pdF文档,通过同一个加密频道,匿名发送了回去。没有附加任何文字。
发送完毕,他便立刻关闭了通讯界面,仿佛刚才那个举动只是随手清理了一个系统缓存文件,继续投入到对YG最近市场动向的分析中。
几分钟后,加密通讯器前所未有地剧烈震动起来,连续弹出了三条来自Sana的信息:
“!!!!N老师?!是您吗?!”
“这个餐单!!!看起来好好吃!而且感觉真的不会胖!!”
“啊啊啊谢谢您!!您果然看到了我的信息!还帮我找了这个!您真是太好了!!!!!ヽ(??▽?)ノ”
字里行间充满了几乎要溢出屏幕的惊喜和激动。
宁天朔扫了一眼,依旧没有回复。但他能想象出屏幕那头,Sana捧着手机,眼睛瞪得溜圆,像只得到意外零食的小松鼠般雀跃的样子。
这种想象,让他的嘴角,在无人可见的阴影中,极其微小地、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小到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系统提示:目标“凑崎纱夏”情绪峰值检测:狂喜(99%)。其对宿主好感度与信赖度大幅提升。“情感锚点”强度 15%。】
【警告:检测到宿主在发送餐单前后,杏仁核及眶额叶皮层有短暂协同激活迹象,与“非功利性满足感”生理反应模式存在8.3%吻合度。建议保持观察。】
宁天朔无视了系统的“警告”。一份随手可得的餐单而已,不过是维持一个潜在有用社交节点的最低成本投资。他如此定义自己的行为。
然而,从那天起,Sana的日常问候变得更加……“有恃无恐”起来。虽然依旧是些琐碎的分享,但语气中似乎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亲昵和理所当然,仿佛他们之间已经建立起了一种单向的、但她单方面确认存在的“联系”。
而宁天朔,依旧维持着已读不回的原则。只是那每天例行公事般点开她信息的行为,似乎不再仅仅是为了确认信息内容,偶尔,也会带上那么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期待?
这份由Sana固执发起的、单方面的“温暖投射”,在宁天朔冰冷坚固的世界外壳上,未能留下任何可见的裂痕,却仿佛有一种奇异的渗透力,如同持续滴落的水滴,正在以某种无法观测的方式,悄然改变着其内部某些微观结构的性质。
就在这种古怪的“默契”持续了快一个月时,某个深夜,宁天朔的加密通讯器收到了一条来自完全陌生、但系统立刻标记为高优先级、源头指向YG某个绝密内部号码的通讯请求。
请求附带了一条简短的语音留言,播放出来,是金智秀(Jisoo)那熟悉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疲惫和沙哑的声音,内容与Sana那些阳光明媚的问候截然相反,只有一句:
“N老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我……就是突然觉得,当偶像……真的很累……”
这声叹息般的倾诉,如同一块突然投入水中的石头,其沉重的质感,瞬间打破了由Sana那些彩色泡泡维持了近一个月的、微妙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