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轰鸣声从狂暴的嘶吼逐渐转为一种低沉而稳定的嗡鸣,仿佛一头受伤的野兽在舔舐伤口后,重新隐匿于黑暗。剧烈的颠簸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相对平稳的悬浮感。失重和过载带来的生理极端反应缓缓褪去,留下的是更深沉的疲惫和那未尽药剂在血管中持续的、灼热的存在感。
苏韫莬躺在坚硬的担架床上,束缚带勒着他的身体,提醒着他此刻的处境。他依旧无法动弹,连抬起眼皮都显得无比艰难,但极致的混乱过后,感官似乎在这种被动的平静中,恢复了一丝微弱的清晰。
机舱内,红色的警示灯依旧在不知疲倦地闪烁,投下忽明忽暗的光晕,映照出几个沉默的、穿着黑色作战服的身影。他们如同雕塑般固定在各自的岗位上,只有偶尔调整设备或低声进行简短的、加密通讯时,才会显露出生命的迹象。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硝烟、汗液以及一种……类似臭氧的奇特气味,混合成一种属于战场和秘密行动的特有氛围。
没有人再来看他。那个似乎是领头者的人,在取走他身上的追踪器并下达指令后,便回到了前舱,只留下一个沉默的背影。现在看守在他身边的,是那个之前对他进行过快速医疗检查的队员,同样戴着全覆盖的防毒面具,只露出一双在警示灯红光下显得异常冷静、甚至有些漠然的眼睛。
这种沉默,比之前的枪声和爆炸更令人不安。它意味着绝对的掌控和无需解释的权力。
他们是谁?
这个核心的问题,再次顽固地浮现在苏韫莬混沌的脑海中。
不是秦铮。秦铮的疯狂带着一种想要将他彻底吞噬、同化的占有欲,绝不会是这种专业、高效、不带个人情感的“处理”。
也不是顾言澈自导自演。顾言澈不会用那种近乎绝望和不甘的眼神看着他被带走,更不会让自己的据点遭受如此重创。
秦老爷子?有可能。为了彻底消除他这个“麻烦”,动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清理”力量,符合那个老狐狸的风格。但……如果是清理,为何要带上韩博士(虽然他现在不知所踪),又为何在他明显身体状况极差的情况下,依旧带着他这个“累赘”进行如此危险的转移?直接灭口不是更干净利落?
周律师?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却又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周律师只是一个民事律师,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堪比特种作战的武装力量?但如果……周律师背后另有其人呢?是他父母生前留下的、不为人知的关系网?还是……其他与秦家敌对的势力,恰好利用了这个机会?
思绪如同乱麻,在药物的干扰和身体的极度虚弱下,难以理清。他只能被动地感受着,分析着有限的线索。
直升机似乎在持续飞行,但方向感已经完全迷失。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引擎不变的嗡鸣和偶尔细微的姿态调整,提示着他们仍在移动。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新的感觉开始出现——下降。
直升机开始缓慢而稳定地降低高度。失重感再次传来,但这次是可控的、有目的的降落。
透过担架有限的视角,他看不到窗外具体的景象,只能感觉到外面似乎变得更加黑暗,连偶尔掠过的、模糊的地面光点也消失了。他们是在荒野中降落?还是在某个秘密的、与世隔绝的基地?
引擎的声音逐渐减弱,旋翼的呼啸声也变得低沉,最终,在一阵轻微的震动后,一切归于平静。
降落完成了。
机舱门被从外面拉开,一股与之前山区清冷干燥截然不同的、带着湿气和淡淡霉味的空气涌了进来。外面的光线极其昏暗,似乎是某种地下或室内环境。
两名队员迅速上前,解开苏韫莬身上的束缚带,动作依旧专业而迅速,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他们一左一右,将他从担架上架起。他的双腿依旧虚软无力,几乎完全依靠对方的支撑。
他被带下了直升机。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如同机库般的封闭空间,顶部很高,悬挂着几盏发出惨白光芒的工业照明灯,光线不足以照亮所有角落,使得整个空间显得空旷而阴森。地面是粗糙的水泥地,墙壁也是未经修饰的混凝土,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灰尘和那股挥之不去的湿霉味。这里绝非什么正规的医疗机构,更像是一个被废弃或秘密使用的工业设施。
“这边。”领头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前方,打了个手势。他依旧戴着面具,声音透过过滤器传出,带着一种沉闷的回音。
苏韫莬被架着,跟随着领头者,走向机库深处一扇厚重的、看起来像是银行金库使用的金属大门。大门旁边有复杂的电子锁和虹膜扫描装置。
领头者上前进行身份验证,金属大门发出沉重的“咔哒”声,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后面一条灯火通明、但同样充满工业感的走廊。
走廊两侧是几扇紧闭的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这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他们几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和……孤立无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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