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被打上特殊绳结的、已然萎蔫的百合,被凌曜紧紧攥在手中,像一面苍白而扭曲的旗帜,在弥漫着消毒水气味和冰冷仪器的医疗室里,显得如此突兀,又如此刺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韩博士推注药剂的动作彻底停顿,他锐利的目光在凌曜、顾言澈以及那支百合之间快速移动,带着专业性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突发状况的不悦。
顾言澈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平静如同冰面般出现第一道裂痕。他没有立刻去看凌曜,而是先飞速地瞥了一眼躺在检查床上、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微微睁大眼睛的苏韫莬。那眼神极其复杂,有震惊,有被冒犯的愠怒,但更深处的,是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计划被打乱的仓促。
苏韫莬感觉那即将注入血管的冰冷似乎暂停了流淌,心脏在窒息的恐惧后,爆发出狂乱的搏动。他看到了凌曜手中的百合,看到了他眼中那混杂着恐惧、愤怒和豁出一切的疯狂。凌曜……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这条路。不是悄无声息的协助,而是激烈的、近乎自毁式的对抗。
“凌曜,”顾言澈的声音率先打破了死寂,语调依旧试图维持平稳,但尾音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紧绷,“你在做什么?出去!韩博士正在进行检查。”
“检查?!”凌曜像是被这句话点燃了,他猛地向前一步,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破音的尖锐,“什么检查?!是用这种……”他指向韩博士手中那支还抵在苏韫莬手臂上的注射器,“……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把他彻底变成白痴的‘检查’吗?!”
他挥舞着手中的百合,花瓣因为剧烈的动作而簌簌掉落。“你看看这个!顾言澈!你睁大眼睛看看!这是哥留下的!他还记得!他还在想办法告诉我们什么!可我们呢?我们在对他做什么?!”
他的话语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连日来压抑的沉默和伪装下的平静。叶曦沐站在门口,脸色惨白如纸,双手紧紧捂住嘴巴,眼泪无声地滑落。萧驰高大的身躯僵在原地,看着状若疯狂的凌曜,又看看床上面无血色的苏韫莬,粗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巨大的困惑和动摇。
“凌曜!注意你的言辞!”顾言澈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把东西放下,立刻离开这里!否则……”
“否则怎么样?!”凌曜毫不退缩地瞪视着他,眼眶通红,“否则就像对付哥一样,也给我来一针,让我也‘安静’下来?!顾言澈,你他妈还是不是人?!他是苏韫莬!是那个把我们几个没人要的野孩子拉扯大的哥哥!不是你的实验品!不是秦家可以随便交易的筹码!”
“筹码”二字,像一把尖刀,狠狠刺入了在场每一个知情者的心脏。顾言澈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下颌线绷紧,眼神冰冷得骇人。
“凌曜,你疯了。”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在毁掉我们好不容易为他争取来的‘安全’!”
“安全?!”凌曜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笑声里充满了绝望和嘲讽,“把他变成一个没有思想、没有记忆的活死人,就是你说的安全?!顾言澈,你扪心自问,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保护他,还是为了满足你那该死的控制欲?!还是为了……和秦老爷子做交易时,手里能有一个更‘听话’的筹码?!”
“够了!”顾言澈猛地厉喝一声,一步上前,似乎想要夺下凌曜手中的百合,或者将他强行拖出去。
“别碰我!”凌曜猛地后退,将百合死死护在胸前,如同守护着最后的证据和良知。他环视着医疗室里的每一个人,目光最后落在苏韫莬脸上,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破碎的坚定:
“哥……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才……我才敢站出来……”
“我不能再看着他们……这样对你……”
韩博士皱紧了眉头,显然对这种失控的家庭伦理剧场面极为不满,他冷静地收回了注射器,对顾言澈说道:“顾先生,看来你需要先处理一下内部事务。这种情绪激动的环境,不适合进行任何精密治疗。”
顾言澈胸口剧烈起伏,他狠狠瞪了凌曜一眼,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对韩博士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抱歉,韩博士,让您见笑了。请您先到客厅休息,我稍后向您解释。”
韩博士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收拾好自己的手提箱,看也没看其他人一眼,径直离开了医疗室。
门一关上,医疗室内的气氛更加剑拔弩张。
“凌曜,”顾言澈转向凌曜,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危险的气息,“把花给我,然后回你的房间冷静一下。我可以当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当没发生过?”凌曜惨笑着摇头,“顾言澈,你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我了。从你默认秦老爷子的条件,从你找来这个什么狗屁专家开始,你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在你心里,哥的‘稳定’和‘可控’,远比他的清醒和自由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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