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色深缠 第184章 管道的对峙

废弃排水管道内，潮湿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胶质，混合着铁锈、霉味和此刻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息。手电光束交错，映照出顾言澈镜片后冰冷的算计，和秦铮肩章上凛然的寒光。苏韫莬被夹在中间，左手下意识地将瑾棽完全护在身后，右手微微发颤，并非全然因为恐惧，更因体内“火种”之力感应到巨大威胁而产生的本能躁动。

凌曜紧贴在他身侧，身体弓起，是随时准备扑击或防御的姿态。他死死盯着前方的顾言澈和后方堵住退路的秦铮，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凶光。

“啧，”顾言澈轻轻咂了下舌，目光在秦铮和苏韫莬之间游移，语气依然保持着令人不适的平稳，“秦总行动总是这么……直接。看来今晚想单独进行‘访谈’是不太可能了。”

秦铮没有理会顾言澈的调侃，他的视线如同实质的重压，落在苏韫莬苍白的脸上，又扫过他护着瑾棽的姿态，下颌线绷紧了几分。“凌曜，让开。这不是你的游戏场。”

凌曜咧嘴，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秦铮，你的‘巢穴’配不上他。顾言澈的实验室更不配。”他微微侧头，对身后的苏韫莬低语，声音又快又急，“右边岔口，五十米外有竖井通地面，盖子可能锈死了，但那是唯一机会。我拖住他们。”

机会渺茫。秦铮和顾言澈显然都不是独自前来，外面必然有他们的人。但坐以待毙更无生路。

苏韫莬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搏动。他能清晰感觉到，“回响之海”中那几条主要的连接通道，此刻正传来几乎要烧穿理智的剧烈波动。秦铮的通道充斥着冰冷的怒意和不容置疑的占有；顾言澈的则像精密探针，不断试图解析他的每个细微反应；而其他方向……越来越近了！那种炽热、狂放、阴郁交织的感觉，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正在快速围拢！

不能再等了！

“瑾棽，跟我走！”苏韫莬猛地低喝，几乎是拽着弟弟，朝着凌曜提示的右侧黑暗岔口冲去！

“拦住他！”秦铮的命令简短而冷酷。

几乎在同一瞬间，顾言澈也动了！他看似文弱，动作却迅捷得惊人，手腕一翻，一个钢笔大小的银色装置对准了苏韫莬的背影——不是武器，更像某种发射器。

而凌曜也动了！他并非去阻拦苏韫莬，而是如同炮弹般撞向顾言澈！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手电筒滚落在地，光束疯狂乱晃，照亮了飞溅的污水和激烈交锋的人影。顾言澈显然受过专业训练，格斗技巧精湛，但凌曜的实战经验与悍不畏死的打法更胜一筹，暂时缠住了他。

秦铮则大步向前，根本不在意凌曜和顾言澈的争斗，他的目标只有苏韫莬。两名穿着黑色作战服、行动无声的手下从他身后的阴影中闪现，快速包抄向苏韫莬逃离的方向。

管道内回响着奔跑的脚步声、打斗的闷响、粗重的喘息。苏韫莬拉着瑾棽在齐膝深的污水中拼命奔跑，冰冷刺骨的水减缓了他们的速度，身后追赶的脚步声却越来越清晰。手电已经丢失，只有前方无尽的黑暗和脚下令人不安的湿滑。

“哥……我跑不动了……”瑾棽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剧烈的喘息，他年纪小，体力本就不支，又经历了连番惊吓。

“坚持住！瑾棽，不能停！”苏韫莬自己也喘得厉害，胸口火辣辣地疼，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他能感觉到，那两名秦铮的手下已经非常接近了！

就在拐过一个弯道的刹那，前方手电光束骤然亮起，直直打在苏韫莬脸上，刺得他眼前一白！

“站住！”冷硬的喝声传来。秦铮的人竟然提前绕到了前面？！这管道网络比想象中更复杂，他们显然也熟悉地形！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绝望如同冰冷的河水，漫过心脏。

苏韫莬猛地将瑾棽推向旁边一个凹陷的壁龛阴影里：“躲好！别出来！”然后他转身，直面那两道逼近的黑影和刺眼的光束。他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只有贴身的暗金色碎片传来微弱的热度。

不能硬拼。他必须为瑾棽争取时间，哪怕只有几秒。

他站直身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迎向强光后的身影。体内残存的“火种”之力开始缓慢流转，并非为了攻击——他现在也做不到——而是为了发出某种“信号”，一种强烈的情感波动。

他将注意力集中在“回响之海”中，那些正在疯狂迫近的其他连接上。他不再压抑自己的恐惧、愤怒、挣扎，反而将它们在意识中放大、投射出去！尤其是其中最为炽热狂躁、以及最为肆意张扬的那两条通道——属于老三和老四的！

来吧！他无声地呐喊，与其被秦铮或顾言澈带走，不如让水搅得更浑！

那两名黑衣手下一左一右逼近，动作标准而警惕，准备实施抓捕。

就在其中一人伸出手即将触碰到苏韫莬肩膀的瞬间——

“轰隆！！！”

斜上方某处，传来一声巨大的金属断裂和混凝土碎裂的巨响！整个管道都似乎震动了一下，簌簌落下尘土和碎屑。

紧接着，一道嚣张至极的引擎咆哮声，由远及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竟然从管道侧上方某个破裂的缺口处猛冲下来！刺目的车灯如同怪兽的眼睛，瞬间照亮了大半截管道！

那是一辆经过重度改装、底盘极高的越野车！它如同钢铁猛兽，碾过破碎的砖石和管道内的积水，带着泥浆和狂暴的气势，横冲直撞地闯入这场对峙！

车轮溅起的污水泼了秦铮手下满头满脸，也逼得他们不得不急退。车子一个粗暴的甩尾，险险地停在苏韫莬前方不远处，车门猛地推开。

一个穿着皮夹克、头发染着醒目挑染的高大青年跳下车，动作带着赛车手特有的利落与张力。他嘴里似乎还嚼着口香糖，目光扫过现场，最终落在苏韫莬身上，吹了声口哨，笑容狂放不羁。

“哟！哥哥！这么热闹的派对，怎么不叫我？”老四，凌烨（化名Zero），世界级赛车手，以追求极限速度和疯狂冒险着称。

他话音未落，越野车副驾驶的门也开了。另一个身影跃下，年纪稍轻，气质却更加阴郁尖锐，手指修长，眼神如同瞄准猎物的鹰隼。他手里把玩着一个类似游戏掌机的小型设备，目光冷冷地扫过秦铮的手下和后方隐约传来的打斗声。

“定位偏差0.3秒，废物。”老三，苏睿（Id: Asura），顶尖电竞选手，虚拟与现实中同样攻击性十足。他的吐槽对象显然是开车的凌烨。

他们的出现，瞬间打破了秦铮和顾言澈营造的围捕局面！

秦铮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显然没料到这两个“麻烦”会以如此粗暴直接的方式介入，而且来得这么快！

后方，凌曜和顾言澈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暂时分开，各自退后几步，警惕地看向新来的不速之客。

“Asura？Zero？”顾言澈扶了扶有些歪斜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了闪，“有趣。数据流显示你们应该在三百公里外参加活动。看来‘情感变量’引发的行动力偏差，远超模型预测。”

“少废话，眼镜仔。”凌烨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咔哒轻响，径直走向苏韫莬，完全无视了旁边虎视眈眈的秦铮手下，“哥，跟我走。我的车够快，保证把后面那些跟屁虫都甩掉！”他伸手就要去拉苏韫莬。

“凭你那辆破车？”苏睿嗤笑一声，手指在设备上快速点按，“我已经接管了这片区域三个街区的民用监控和交通信号，规划了十七条最优逃离路线。哥哥应该跟我走，效率更高，也更安全。”他也向前一步，挡在了凌烨和苏韫莬之间。

两人之间，火药味瞬间弥漫。他们虽然同时出现解了围，但彼此显然也是竞争关系。

苏韫莬看着眼前这混乱至极的场面——秦铮冷眼旁观，手下蓄势待发；顾言澈擦拭眼镜，似在重新评估；凌曜喘着粗气，眼神在几人之间游移；凌烨和苏睿互不相让，都试图将他拉向自己；而瑾棽还躲在壁龛里瑟瑟发抖……

他的头开始剧烈疼痛，“回响之海”中因为过多强烈情绪的近距离冲击而翻腾不休。每一种情感都像带着钩子，想要将他撕扯分割。

这就是他面临的现实。没有救世主，只有一群同样危险、同样执着、用不同方式想要将他据为己有的“弟弟”。

而就在这多方僵持、一触即发的时刻——

一阵空灵、清澈，却仿佛能直接渗透人心的歌声，隐隐约约，从管道更深处，顺着水流和风，飘荡而来。

歌声很美，如同月下清泉，带着淡淡的忧伤和无限的眷恋。但在场除了懵懂的瑾棽，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凌烨啐了一口：“靠！慕白那家伙也来了？”

苏睿快速在设备上操作，眉头紧锁：“信号干扰……他在用声波共鸣制造混乱场？”

顾言澈低语：“老五……‘天籁’的诱导效应……”

秦铮的眉头也皱得更紧，显然，这位拥有庞大粉丝群、善于操控人心和舆论的歌手弟弟的介入，让局面更加复杂难测。

歌声渐近，仿佛带着魔力，让人心神不由自主地放松、沉溺。连秦铮手下动作似乎都迟缓了一丝。

一个纤细优美的身影，从管道阴影中缓缓走出。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干净得与周遭污秽的环境格格不入，手里拿着一个专业的小型麦克风。灯光（不知他从何处引来）柔和地打在他身上，面容精致完美，眼神却纯净中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偏执。

老五，林清羽（艺名慕白），天才歌手。

他停下脚步，歌声也停了下来。他看向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苏韫莬，眼神瞬间软化成无限依恋和委屈，声音轻柔得像羽毛：

“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他们……都好吵，好可怕。跟我走吧，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我为你写了好多歌，只想唱给你一个人听。”

他伸出白皙的手，姿态充满邀请，也充满独占的意味。

至此，除了远在国外巡演或执行任务、暂时无法抽身的老大（特总兵\/总裁）和因职业特性或许在暗中观察、等待时机的老二（律师），以及身份特殊的老六（瑾棽）在场，其余几个“弟弟”已然齐聚这肮脏昏暗的地下管道。

他们彼此敌视，互不相让，目标却惊人一致——苏韫莬。

而苏韫莬站在漩涡中心，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感受着他们眼中那份同样炽热却各不相同的疯狂，疲惫与某种冰冷的决断，缓缓漫过心头。

他慢慢握紧了掌心那枚暗金色的碎片，尖锐的棱角刺痛皮肤。

或许，唯一的出路，不是逃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而是……

利用他们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