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色深缠 第47章 枷锁下的微光

秦铮离开后，次卧里重归死寂，但苏韫莬的心却再也无法恢复之前的麻木。那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叶曦沐的香水味，像一枚投入古井的种子，在他冰封的心湖深处悄然发芽。

慈善晚宴。

这三个字如同魔咒，既带来了巨大的恐惧，也点燃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自虐的希望之火。上一次，是仓皇的失败。这一次呢？秦铮显然加强了戒备，但叶曦沐香气的出现，是否意味着他们并没有放弃？甚至……可能已经有了新的计划？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种负罪般的悸动。他应该彻底认命，安于这被药物和监视维持的“平静”，不是吗？为什么还要抱有幻想？每一次希望的燃起，换来的都是更深的绝望和更严酷的囚禁。

可是，下午周管家那声轻微的门响，那丝异常的香气……这些细节像针一样刺着他。如果这是信号，如果他什么都不做，会不会错失唯一的机会？甚至可能连累那些还在为他冒险的人？

巨大的矛盾撕扯着他。药物的镇静效果依旧存在，让他的思维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纱布，迟缓而粘稠，但一种源自求生本能的焦灼，却顽强地穿透药力，灼烧着他的神经。

接下来的两天，苏韫莬表面上依旧维持着绝对的顺从。他按时吃饭、吃药，大部分时间沉默地待在房间里，对周管家的照料和秦铮偶尔的审视报以麻木的回应。但暗地里，他调动起全部残存的注意力，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他注意到，周管家更换花瓶里的花时，手指在擦拭叶片时，会极其轻微地敲击两下花瓶壁，节奏很特别。他注意到，送来的餐食中，某一道甜点的摆盘方式，与之前有细微的不同，仿佛暗含着某种指向。他甚至努力回忆叶曦沐那款香水的具体香调，试图确认那是否真的是一个明确的信号。

这些观察和猜测耗费了他巨大的心力，让他在药物造成的昏沉中，保持着一丝岌岌可危的清醒。他像一只在黑暗中摸索的困兽，试图从一片混沌中分辨出可能的路径。

晚宴的前一天，秦铮亲自拿来了一套新的礼服。依旧是极致的简约与奢华，但颜色换成了更显矜贵的深宝蓝色。

“换上。”他命令道，目光在苏韫莬身上巡视，像是在检查一件即将参展的艺术品是否完美无瑕。

苏韫莬顺从地换上礼服。剪裁依旧合身到令人窒息，宝蓝色衬得他苍白的皮肤更加没有血色，却也奇异地凸显出一种脆弱易碎的美感。

秦铮看着他，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满意的幽光。他走上前，伸出手，不是整理衣领，而是用手指轻轻拂过苏韫莬颈侧脆弱的血管，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和占有欲。

“明天，乖乖的。”他低声说，气息喷在苏韫莬的耳畔，“别让我失望。”

他的触碰和话语让苏韫莬浑身僵硬，胃里一阵翻搅。但他强迫自己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垂着眼睫，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秦铮似乎很满意他的“驯服”，收回了手。

当晚，苏韫莬躺在床上，毫无睡意。明天，就是决定性的时刻。他该怎么办？被动地跟随，等待可能出现的转机？还是……主动做点什么？

主动？他能做什么？在秦铮严密的监视下，任何微小的异常都可能招致毁灭性的后果。可是，完全被动，又将命运交托给未知，同样令人绝望。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浴室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水珠滴落的声响。

“嗒。”

很轻，但在万籁俱寂的深夜，却清晰可闻。

苏韫莬的心猛地一跳！次卧的浴室是独立的，与外面隔绝。这声音……

他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过了一会儿，又是一声。

“嗒。”

间隔很有规律。

不是水龙头没关好……这更像是……某种代码？

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猜想涌上心头！凌曜！是凌曜吗？他黑进了公寓的水管系统？用滴水声传递信息？

苏韫莬的心脏狂跳起来，他轻手轻脚地滑下床，赤脚走到浴室门口。声音似乎是从洗手池的下水管传来的。

他将耳朵贴近冰冷的瓷砖墙壁。

“嗒……嗒嗒……嗒……” 声音微弱，但节奏清晰。

他努力集中精神，试图分辨这节奏的含义。不是摩斯电码，更像是一种简单的、预先约定好的信号。

“三长一短……重复……”

代表什么？安全？危险？还是……行动指令？

就在他全神贯注地 decipher 这滴水声时，次卧的门把手，突然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苏韫莬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后退，撞到了身后的置物架，发出了一声不轻的响动！

门外的动静停止了。

几秒钟后，门被推开了一条缝。秦铮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走廊的光，看不清表情。

“还没睡？”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听不出情绪。

苏韫莬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全身血液倒流！他强迫自己站在原地，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答：“……口渴，起来喝水。”

他走到床头柜边，拿起水杯，假装喝了一口。手抖得厉害，水差点洒出来。

秦铮的目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苏韫莬身上，停留了许久。那目光像是能穿透黑暗，看穿他所有的伪装。

浴室里的滴水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

死一样的寂静。

苏韫莬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最终，秦铮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地命令：“早点休息。”

门被轻轻关上。

苏韫莬脱力般靠在墙上，冷汗浸透了后背的睡衣。

太险了！

秦铮的警觉性远超他的想象！刚才那一下，几乎暴露了一切！

浴室里的滴水声再也没有响起。

但那个短暂的、充满风险的接触，却像一剂强心针，让苏韫莬几乎熄灭的希望之火，重新燃烧起来。

他们真的在！他们就在外面！用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试图联系他！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妄想！

明天的晚宴，注定不会平静。

枷锁依旧沉重。

但微光已现。

这一次，他不能再只是被动等待。

他必须鼓起勇气，在那看似密不透风的囚笼中，找到那一线生机。

苏韫莬握紧了微微颤抖的拳头，眼中闪过一丝久违的、混合着恐惧与决绝的光芒。

决战前的夜晚，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