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色深缠 第30章 轮值的“关怀”

顾言澈和萧驰并没有停留太久。或许是苏韫莬那副彻底放弃抵抗、失魂落魄的样子，终于让他们那被“回报”热情充斥的头脑里，渗入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或许是迟疑，或许只是觉得任务已完成。

顾言澈最后检查了一遍岛台上的文件是否摆放整齐，推了推眼镜，语气依旧平稳：“有任何问题，随时可以联系我。”仿佛他们之间只是进行了一场未完成商务洽谈。

萧驰则挠了挠头，看着把脸深埋在手掌里的苏韫莬，张了张嘴，似乎想再说点什么安慰或鼓励的话，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语气难得地没有那么跳跃：“哥，那……我们先走了。车钥匙给你放这儿了。”他把那把崭新的车钥匙轻轻放在了文件旁边。

门再次关上，落锁。

世界重归死寂。

苏韫莬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麻木的空洞。他看着岛台上那并排放在一起的文件和车钥匙，像看着两件刑具。

轮流确保“安全”和“需求”。

明天是凌曜和叶曦沐。

他的未来，像一张被精确排班的值日表，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关怀”。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苏韫莬几乎是数着秒度过。窗外阳光移动的每一寸，都像是在他心上刻下一道新的划痕。周管家准时送来晚餐，沉默地布置，沉默地离开。他机械地吃完，味觉仿佛已经完全失灵。

夜晚降临，他没有开灯，独自坐在黑暗中，等待着秦铮的归来，像等待最终的审判。

然而，直到他支撑不住在沙发上昏沉睡去，秦铮也没有出现。

第二天，他是被过于明亮的阳光和门口隐约传来的动静惊醒的。

不是周管家。

而是一种……更加嘈杂，更加具有侵入性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摆弄门锁系统，还夹杂着压低的、兴奋的争执声。

“……你行不行啊？秦老大不是说给了临时权限吗？”

“废话！小爷我出马还有搞不定的？肯定是系统延迟！我再刷新一下！”

“哎呀你好慢！要是言澈哥在肯定早就……”

“闭嘴！别拿老顾那套死板流程跟我比！我这是技术流！”

苏韫莬的心脏瞬间被攥紧！是凌曜和叶曦沐！

他们来了！以这种……这种吵吵嚷嚷、试图技术破解（哪怕可能有权限）的方式！

“嘀嘀——咔哒！”

门锁终于发出一声欢快的轻响，滑开了。

凌曜 率先挤了进来，他今天穿了件印着二进制代码图案的t恤，头发似乎重新抓过，显得更加不羁，手里还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上面跳动着复杂的界面。他脸上带着技术攻坚成功的得意。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 叶曦沐，他打扮得像是要去参加一场时尚发布会，光彩照人，一进门那双大眼睛就急切地搜寻着，瞬间锁定在沙发上刚刚坐起、脸色苍白的苏韫莬身上。

“韫韫哥！”叶曦沐立刻扑了过来，像是乳燕投林，完全无视了一旁的凌曜和这尴尬的气氛，一把就想抱住苏韫莬的胳膊，“我们来看你啦！你想不想我？我好想你哦！”

苏韫莬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身体向后躲去。

叶曦沐扑了个空，愣了一下，漂亮的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水汽，委屈地扁着嘴：“韫韫哥……你躲我……你不喜欢我了吗？”

凌曜看不下去，一把拉开戏精上身的叶曦沐：“你起开！没看见哥不舒服吗？吓到他了！”他转而看向苏韫莬，眼神里带着技术宅特有的直接和关切，“哥，你没事吧？脸色这么白？是不是秦老大关着你憋坏了？”

他把手里的平板电脑凑到苏韫莬面前，屏幕上是复杂的智能家居控制系统界面：“你看！我把这破系统的最高权限给破译了！现在你说话就好使！想开灯开灯，想放音乐放音乐！温度湿度随便调！我再给你加个一键呼叫我的功能，秦老大再锁门你就叫我……”

他滔滔不绝地展示着自己的技术成果，试图用这种方式“解放”和“安慰”苏韫莬。

叶曦沐被拉开，更加不满，挤过来抢话：“曜哥你那些冷冰冰的机器有什么用！韫韫哥需要的是陪伴！是温暖！”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精致的食盒，“你看！我把我私人厨房做的点心带来啦！都是你以前喜欢的口味！我喂你吃好不好？”

他把食盒打开，里面是造型可爱精致的点心，散发着甜腻的香气。他拿起一块，就要往苏韫莬嘴边送。

“哎呀你挡着我信号了！”凌曜不满地推开叶曦沐拿着点心的手，点心差点掉在地上。

“凌曜！你干嘛！差点弄脏我给韫韫哥的点心！”

“谁让你碍事！我在给哥调试自由系统！”

“你的破系统才没用！”

“你的甜食才有害健康！”

两个人竟然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完全把苏韫莬当成了背景板，或者说，当成了他们争相展示“关怀”和争夺注意力的中心。

苏韫莬缩在沙发角落，看着眼前这荒谬绝伦的一幕——一个试图用技术破解给他“自由”，一个试图用甜食和撒娇给他“温暖”，两人还为此争吵不休。

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爱”他，却谁也没有真正看到他眼中的恐惧和绝望，谁也没有问过他一句到底想要什么。

这种被当成物品般争夺、被强行塞入各种“好意”的感觉，比独自囚禁更让他崩溃。

“够了！！”

一声嘶哑的、用尽全身力气的低吼，从苏韫莬喉咙里挤出。

争吵声戛然而止。

凌曜和叶曦沐同时愣住，齐刷刷地看向他。

苏韫莬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眼睛赤红，里面盛满了濒临崩溃的痛苦，他看着他们，声音破碎不堪：

“出去……”

“求求你们……”

“出去……让我一个人……就一个人……”

凌曜和叶曦沐脸上的兴奋和争执瞬间凝固，变成了错愕和一丝慌乱。

“哥……”

“韫韫哥……我们只是……”

苏韫莬不再看他们，只是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压抑不住的、小动物般的呜咽。

那哭声微弱，却像一把钝刀，狠狠地割在凌曜和叶曦沐的心上。

凌曜手里的平板电脑滑落在地毯上，屏幕暗了下去。他看着苏韫莬颤抖的背影，那张总是带着桀骜和兴奋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不知所措的慌乱和……心疼。他似乎终于意识到，他的技术破解，可能并不是哥哥需要的。

叶曦沐手里的点心也掉在了地上，他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惊慌和难过，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不是演戏，是真的被苏韫莬的痛苦吓到了。“对不起……韫韫哥……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这就走……你别哭……”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慌乱和一丝悔意。

他们手忙脚乱，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退出了公寓。

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苏韫莬独自蜷缩在沙发上，压抑的哭声在空旷冰冷的客厅里低低回荡。

轮值的“关怀”，如同一场闹剧，最终以他的彻底崩溃暂告段落。

然而，这远不是结束。

几分钟后，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那个沉寂了片刻的群。

【叶曦沐：@所有人 呜呜呜……我们把韫韫哥弄哭了……怎么办啊……他好像真的很讨厌我们……（大哭.jpg）】

【凌曜：……我的错。我不该搞那些破系统。】

【萧驰：？？？你俩干啥了？！早上不还好好的？！】

【顾言澈：意料之中。缺乏边界感的过度接触只会加剧应激反应。】

【凌曜：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不管他吧？！】

【顾言澈：需要调整方案。】

【秦铮：@顾言澈 方案。】

【秦铮：@凌曜 @叶曦沐 禁足一周。未经允许，不得靠近。】

命令下达得快速而冷酷。

【凌曜：……哦。】

【叶曦沐：……知道了。（委屈巴巴.jpg）】

苏韫莬看着手机上飞快滚动的消息，看着秦铮轻易地惩罚了两人，看着他们乖乖认罚，看着顾言澈开始规划新的“方案”……

他的眼泪流得更凶。

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只是逃离这场以爱为名的、共谋的狂欢。

而他们，却在一次次搞砸后，孜孜不倦地计划着下一次更“完美”的靠近。

绝望，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