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山林,洗去尘埃,也试图洗去三人身上那股来自地底的、混合着硝烟、锈蚀与绝望的气息。高大的树木光秃的枝桠在风中呜咽,像无数伸向灰色天穹的枯骨。脚下是湿滑的落叶层和泥泞,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老枪”在前方开路,他的步伐虽然因伤势而略显蹒跚,但方向明确,凭借着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和可能隐藏在记忆中的方位信息,引领着他们向可能的安全地带移动。铁砧断后,他的感官提升到极致,锐利的目光不断扫视着雨幕笼罩的四周,耳朵捕捉着风雨声之外的任何一丝异响。
苏韫莬被夹在中间,机械地跟随着“老枪”的脚步。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一阵阵涌来,冰冷的雨水浸透了单薄的衣物,带来刺骨的寒意。然而,比身体更冷的,是他的心。
“你……就是‘火种’本身。”
“零”那沙哑而笃定的声音,如同魔咒,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每一次回响,都让他感到一阵灵魂出窍般的战栗。他不是被卷入者,他不是无辜的旁观者,他本身就是风暴的中心,是那个以盗火者之名命名的、尘封数十年的绝密项目的……核心?
这颠覆性的认知,像一把重锤,将他过去三十四年所构建的自我——那个为家庭牺牲、为弟弟们付出、平凡而隐忍的苏韫莬——砸得粉碎。那些看似自主的选择,那些倾注的情感,那些纠缠的关系……背后是否都隐藏着“普罗米修斯”冰冷的影子?弟弟们对他异乎寻常的依赖和那逐渐变质的情感,难道也与此有关?
一种巨大的、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恐惧感,扼住了他的喉咙。
“咳咳……”“老枪”突然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身体晃了晃,不得不停下脚步,扶住旁边一棵湿漉漉的树干。他的脸色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更加苍白,嘴唇甚至有些发紫。肩头的伤口显然在恶劣的环境和剧烈的逃亡中恶化了。
“头儿!”铁砧立刻上前搀扶,眼中满是担忧。
“没事……继续走。”“老枪”摆了摆手,试图直起身,但额角渗出的冷汗混合着雨水,暴露了他的虚弱。
苏韫莬也从混乱的思绪中惊醒,看着“老枪”强撑的样子,内心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个男人,为了一个最初只是“任务目标”的他,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必须找个地方处理一下伤口,这样下去不行。”铁砧语气坚决,他环顾四周,雨水模糊了视线,能见度很低,“这附近应该有护林员临时歇脚的地方,或者废弃的房屋。”
“老枪”这次没有反对,他的体力确实已经到了极限。
三人继续在雨林中跋涉,速度慢了许多。幸运的是,在沿着一条几近干涸的溪流向上游走了约半小时后,他们在一处相对背风的山坳里,发现了一个半塌的、由石块和木头垒砌的简陋窝棚,看起来像是很多年前猎人留下的遗迹。
窝棚很小,勉强能容纳三人蜷缩进去,至少可以暂时躲避这恼人的冷雨。
铁砧率先进入,快速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危险动物和明显的陷阱。“老枪”在苏韫莬的搀扶下,有些艰难地弯腰进去,靠着相对干燥的内壁坐下,长长地舒了口气,但随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铁砧从防水背包里拿出最后的急救包,开始为“老枪”重新处理伤口。绷带解开,露出下面狰狞的、已经有些发炎溃烂的伤口。苏韫莬不忍地别过头去。
窝棚外,雨声淅沥,仿佛永无止境。窝棚内,气氛凝重,只有“老枪”压抑的喘息声和铁砧处理伤口时细微的声响。
“苏先生。”“老枪”突然开口,声音虚弱却清晰。
苏韫莬转过头,对上他那双即使在虚弱中依然锐利的眼睛。
“关于‘零’说的话……”“老枪”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现在信息不足,任何猜测都可能将我们引入歧途。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还活着,并且拥有自主意识,这就是我们目前最大的优势。”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理性的力量,试图将苏韫莬从自我怀疑的漩涡中拉出来。
“无论‘火种’意味着什么,那都是外界的定义。你是谁,由你自己的选择和行动决定。”‘老枪’的目光深沉,“就像在地下,是你敲响了岩壁,找到了生路。那是你的意志,不是任何‘项目’能规划的。”
苏韫莬怔怔地看着他。是啊,在所有人都几乎放弃的时候,是他固执地敲打着岩壁,是他发现了那个被隐藏的入口。那一刻的决绝和求生欲,是如此真实,源自他本身。
“我……明白。”苏韫莬低声回应,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力量。他不能现在就崩溃,谜团需要他去解开,而眼前,这两个拼死保护他的人,也需要他。
铁砧熟练地包扎好伤口,又拿出最后一点压缩食物和净水,分给“老枪”和苏韫莬。食物很少,只能勉强垫垫肚子。
“我们需要联系外界,”铁砧沉声道,“头儿的伤需要正规治疗,我们也需要信息和资源。我的备用通讯器在之前的交火中损坏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