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为仙 第123章 对话

空气仿佛凝固了。

黄清璃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声音，咚咚咚，又快又响，震得他耳膜发鸣。

他站在白枫冉面前，不足一米的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清爽的馨香，能看到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下，那双清澈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一个刚刚打完架、发型可能有点乱、表情绝对十分傻气的家伙。

他张了张嘴，感觉喉咙干得发紧，平日里运转飞速的大脑此刻像是灌满了浆糊，搜肠刮肚也拼凑不出一句完整又得体的话来。

解释？怎么解释？

说自己是路过的好心市民？

说刚才那是特效表演？还是干脆承认“对，我就是这么能打”？

无论哪种，似乎都尴尬得能让他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

“那个……啥……我……” 他支支吾吾，声音干涩，眼神飘忽，就是不敢长时间对上白枫冉的视线，生怕从里面看到恐惧、疏远或者别的什么让他难以承受的情绪。

然而，预想中的质疑或惊惧并没有出现。

白枫冉看着他这副与刚才大杀四方时判若两人的窘迫模样，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笑意和好奇。

她微微抿了抿唇，似乎也觉得这僵持的气氛有些古怪，于是主动向前稍稍迈了半步，声音轻柔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尚未完全散去的嘈杂：

“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去别的地方说吧。”

这句话如同天籁，瞬间将黄清璃从手足无措的社死边缘拉了回来。

他几乎是立刻、马上、毫不犹豫地点头，动作快得甚至带上了几分感激涕零。

“好，好！去哪都行！” 他忙不迭地应道，只想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逃离那些依旧不断投射过来的崇拜、好奇、探究的目光。

白枫冉似乎对这片区域很熟悉，她转身，裙角划出一个轻微的弧度，自然地引领着方向。

黄清璃像个听话的大型犬，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努力忽略掉身后传来的“高手别走啊！”“宗师留个联系方式呗！”之类的呼喊。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自己：“黄清璃啊黄清璃，你真是出息了！坐照境中期的修士，七四九局的正式成员，秘境里砍邪修、荒山上揍妖兽眼都不眨一下，现在居然在一个女孩子面前连句话都说不利索！”

“你刚才那睥睨众生的高手风范呢？被狗吃了吗？真是没用到家了！”

他暗自懊恼，觉得刚才自己的表现简直逊毙了，恐怕在对方心里印象分已经跌穿地心。

但他却没注意到，走在前面的白枫冉，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一直未曾消散。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过两条相对安静的街道，周围的喧嚣渐渐被抛在身后。

最终，白枫冉在“七分甜”的奶茶店前停下了脚步。

黄清璃抬头一看，微微一怔。

这里……以前还是经常来的，她居然会想来这里……

“就这里吧，安静点。”

白枫冉说着，推开了玻璃门，门上挂着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黄清璃跟着走了进去，凉爽的空调风和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

店里的客人不多，只有两三桌，显得很清静。

两人很自然地走到点单台前，甚至没有交换眼神，几乎异口同声地对店员说道：

“一杯青提气泡水，谢谢。”

话音落下，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对视一眼，一种微妙的默契感在空气中悄然弥漫，冲淡了几分之前的尴尬。

黄清璃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赶紧移开视线，手脚麻利地拿出手机扫码付款。

拿着号码牌，他们选择了一个靠窗的僻静位置坐下。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两杯沁着水珠、漂浮着青提果肉的透明气泡水很快被送了上来。

吸管插入杯中，发出细微的声响。

两人各自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带着青提的微甜和气泡的刺激感滑过喉咙，却似乎无法浇灭此刻微妙的气氛。

沉默再次降临。

黄清璃盯着杯子里的气泡不断上升、破灭，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该如何开启话题，是先道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还是直接解释？或者干脆装傻？

就在他内心戏无比丰富的时候，还是白枫冉再次打破了沉默。

她放下杯子，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落在黄清璃身上，眼里带着清晰可见的笑意和好奇，轻声问道：

“你，是武者吗？”

她的声音很柔和，没有恐惧，没有质疑，只有单纯的好奇和一丝……探寻？

黄清璃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还是问到这个了。

他只能尴尬地笑笑，动作略显僵硬地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一点：“呃，算，算是吧！”

他不敢把话说满，修士的身份比较机密，不能随便透露，用武者来概括，似乎是最接近也最不容易出错的答案了。

听到他承认，白枫冉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她往前倾了倾身体，继续问道：“你刚刚那么厉害，一下子就把那些人给制服了。”

她顿了顿，很认真地看着他，“谢谢！”

这声谢谢来得突然，黄清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替那些被帮助的人道谢，或许也包括她自己？

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连忙摆手：“没、没什么，碰巧遇到了，总不能看着他们行凶。”

话说出口，他才觉得这回答干巴巴的，毫无水平可言。

白枫冉似乎并不介意，她微微歪头，眼神里带着一种纯粹的关切，又问了一个让黄清璃意想不到的问题：“你平时……是不是很辛苦呀？”

“啊？”黄清璃彻底懵了，没跟上她的思路。辛苦？指什么？

看他一脸茫然，白枫冉耐心地解释道：“你那么厉害，平时练武肯定要付出很多努力吧？是不是要每天很早起，训练很久？而且……”

她回想了一下，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惊叹和确认的意味，“刚刚人群中有人说你是宗师！是真的吗？你是宗师吗？”

这个问题像是一支箭，精准地命中了黄清璃紧张的核心。

如果是局里其他同事、甚至是不相干的路人问他这类问题，他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用最平淡甚至带着点谦虚的语气承认，或者一笑置之。

但，问他这个问题的人，是白枫冉。

是他暗地里关注了许久，每次碰面都会忍不住心跳加速，想要靠近又害怕会唐突的“暗恋”对象白枫冉。

这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偷偷藏起来的满分试卷，既想被最重要的人发现，又怕被发现后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那种关注和夸奖，心情复杂得要命。

他心里已经慌得一匹，各种念头乱飞：“她怎么知道宗师？她对武者的事情很了解吗？我是该承认还是否认？承认了会不会显得太张扬？否认了万一以后她知道我在骗她怎么办？完了完了，该怎么回答才显得既低调又诚恳？”

内心波涛汹涌，但他面上还是努力维持着平静——至少他自己认为是平静的。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采用最稳妥的方式——部分承认，模糊处理。

他端起气泡水又喝了一口，借此掩饰了一下微妙的情绪，然后才放下杯子，目光尽量自然地看向白枫冉，点了点头：“嗯，我的确是武者。”

至于宗师那个问题，他巧妙地没有正面回答，既没承认也没否认，算是留了点余地。

然而，这个肯定的答复已经足够让白枫冉惊喜了。

她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明媚的笑容，那笑容纯粹而耀眼，让黄清璃有一瞬间的失神。

“真的吗？！”她似乎对这个话题充满了兴趣，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出来，“那你们练武是不是真的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要扎马步、站桩什么的？会不会很累？要练多久才能像你这么厉害啊？”

她的问题带着女孩子特有的细致和好奇，并不涉及什么修仙的事情，只是对外人看来颇为强大的“武者”生活感到新奇。

黄清璃渐渐放松下来，只要不涉及修士的核心秘密，这些关于“武者”的边角料问题他还是能应付的。

他斟酌着用语，尽量用通俗易懂的方式回答：“嗯，基础训练是必须的，确实需要持之以恒。时间的话……看天赋也看努力程度吧。”

他含糊地带过了时间问题，毕竟他的实力提升主要靠修仙，跟武者的路径完全不同。

“那你除了练武，平时还有什么喜好呀？会不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需要忌口什么的？”白枫冉显然兴趣盎然，追问不停。

话题不知不觉从刚才惊心动魄的街头搏杀，转向了更为轻松日常的领域。

黄清璃一边回答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听听音乐看看书吧”

“忌口……还好，正常吃就行”，一边暗自庆幸对方的好奇心似乎集中在了“武者”这个身份本身，而非深究他刚才表现出来的、远超普通武者的实力细节。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大多数时候是白枫冉问，黄清璃答。

他说话依旧算不上流畅自如，偶尔还会因为对方的某个眼神或笑容而卡壳，但比起最初的慌乱无措，已经好了太多。

窗外的阳光缓缓移动，在桌面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一杯气泡水见底，话题也暂告一段落。黄清璃看着窗外逐渐西斜的日头，意识到时间不早了，也该回去了。

虽然内心万分不舍，但他还是起身告辞。

白枫冉也站了起来，微笑着跟他道别：“今天谢谢你，也……很有趣。下次再见。”

“下次再见”四个字让黄清璃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加速了一下。

他点点头，努力做出一个自然的笑容，然后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出了奶茶店。

直到走出很远，彻底离开了白枫冉的视线范围，黄清璃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抬手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脸颊。

然后，他开始忍不住在内心疯狂复盘刚才的整个对话过程：

“黄清璃，你真是有点没用啊！”

他低声吐槽了自己一句，“为什么每次见到她，你都跟变了个人似的？说话结结巴巴，反应慢半拍，连笑都笑得那么傻！人家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也不会主动找个话题，更不会开玩笑缓和气氛！你平时的机灵劲儿都去哪了？被坐照境的修为给吃掉了吗？真没出息！”

他越想越觉得懊恼，觉得自己表现糟糕透顶，完全没能展现出任何魅力点，除了……呃，可能一开始打架的那部分？

但那部分似乎更倾向于“暴力”而非“魅力”？

“唉……”他叹了口气，踢了踢路边的石子，“算了，至少……她好像没被我吓到，还跟我聊了这么久……应该……不算坏吧？”

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毕竟，和白枫冉像这样坐下来单独聊天，还是第一次。

过程虽然充满了他个人的内心煎熬，但结果似乎……还行？

带着这种复杂难言的心情，黄清璃回到了学校。

接下来的时间，他努力让自己恢复到日常的状态，上课、去图书馆、偶尔和安思懿李晶他们在群里插科打诨，仿佛街头那场短暂的“显圣”和奶茶店的对话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还是不一样了。

至少，他感觉自己和白枫冉之间那层无形的、遥远的距离，似乎被拉近了一点点。

虽然只是一点点，也足以让他暗自窃喜又更加紧张。

这天下午，没课的他独自在校园里散步。

秋日的阳光暖暖的，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点。

他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上次在杭州城的那位前辈提到的三千大宇宙，回来之后一直各种事情忙忙叨叨，都没什么机会静下心来好好了解一下呢。”

这个念头一起，就如同种子发芽般迅速占据了他的思绪。

那位前辈提及此事时轻描淡写却又蕴含无限可能的语气，让他早已心生向往。

那是一个完全超出他目前认知范畴的、浩瀚无边的世界。

“趁着现在有时间，周围也安静，好好看看吧。”

他打定主意，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湖边有一张空闲的长椅，位置偏僻，很少有人过来。

他走过去坐下，确认左右无人注意后，低头看向了自己胸前那枚看似普通、实则内藏玄机的七四九局勋章。

他伸出手指，在那冰凉的金银双色金属表面不易察觉的微小凸起上轻轻点击了一下。

“帮我搜索一下局内数据库中，有关‘三千大宇宙’的公开资料。”

他低声对着勋章说道，声音控制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程度。

随着他指令的下达，勋章表面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下一秒，半透明的光屏凭空投射在他面前的空气中，屏幕大小适中，光线柔和，并不刺眼，也不会被外界轻易察觉。

屏幕上开始迅速滚动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和一些奇异的、仿佛星图般的简化图谱。

标题赫然便是——《三千大宇宙基础信息概要》。

黄清璃收敛心神，目光专注地投向了屏幕上的文字：

【三千大宇宙：并非确切数字指代，乃是一个广义概念，用以统称我们所处原宇宙之外，已被探知或推测存在的、数量极其庞大、规则各异、形态无穷的复数宇宙集合。】

【基本特性概述：】

【一、空间尺度：无尽辽阔。宇宙规模常以亿兆光年计，其内包含星系、星云、星体难以数计。已知存在诸多远超原宇宙规模的超级大型宇宙。空间结构复杂，存在多重维度折叠、空间夹层、位面重叠等现象。】

【二、能量环境：普遍存在一种或多种不同于原宇宙灵气的异种能量，或能量密度、活跃度远高于原宇宙。部分宇宙能量环境极端，适于特定种族或生命形态生存演化。】

【三、时间流速：与原宇宙存在显着差异。经多次观测确认，存在相对时间流速极快的宇宙区域。普遍规律显示，三千大宇宙中存在大量时间流速远快于原宇宙的区域，其内部度过一千年，对应原宇宙仅约为一年。（注：此比例为大致均值，具体流速因宇宙、因区域而异，存在波动甚至极端特例。）】

【四、法则与规则：各宇宙基础物理法则、能量运行规则可能存在细微或根本性差异。生命形态、文明模式、力量体系因此呈现极端多样性。存在大量法则显化、规则具现的特殊区域，被统称为“仙境”、“神土”、“秘境”等。】

【五、生命形态：超越想象极限。除碳基、硅基等常见生命形式外，存在能量生命、信息生命、概念生命、规则生命等难以理解的形态。文明等级差异巨大，从原始部落到能操控宇宙规则的超级文明皆有存在。】

【六、已知探索：七四九局及其关联组织通过特定手段（包括但不限于：传送阵、空间裂隙、意识投影、法宝穿梭等）已初步接触其中极少数宇宙。相关信息列为高度机密。探索过程极度危险，需极高实力及特殊权限。】

【警告：三千大宇宙虽蕴含无尽机缘与更高层次的力量路径，但同样伴随无法预知的巨大风险。未获授权且实力未达标准者，严禁尝试任何形式的接触或探索行为，违者后果自负。】

黄清璃一字一句地仔细阅读着，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轻微，心跳却逐渐加速。

尽管之前已经从前辈口中听到过这个概念，但此刻亲眼看到局内数据库里如此详尽却又仅仅是“基础概要”的描述，所带来的震撼感是完全不同的。

无穷无尽的宇宙……光年计量的仙境……千年的时间差异……形态法则力量完整……能量生命、概念生命、超级文明……

每一个词汇背后所代表的含义，都远远超出了他二十年来在地球、在原宇宙所形成的认知框架。

他原本以为坐照境的修为，已经算是踏上了超越凡俗的道路，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

但此刻，与这描述中真正无垠的“三千大宇宙”相比，他感觉自己仿佛刚刚学会爬行的婴儿，第一次抬头看到了璀璨无边的星空，那种渺小感、震撼感、以及对未知的敬畏与好奇，瞬间充斥了他的内心。

他愣愣地看着光屏上缓缓滚动的内容，眼睛一眨不眨，大脑疯狂地试图理解和消化这些信息，却又感到一阵阵的眩晕和不可思议。

时间流逝差异……那边千年，这边才一年？

这意味着，如果能在那边修炼……

法则规则不同？力量体系强大多样？仙境神土？

他的思维不受控制地发散开来，想象着那究竟是怎样的光景，又会存在着何等强大的存在和不可思议的奥秘。

屏幕上的资料还有很多，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澎湃，继续往下看去，沉浸在这份来自无尽时空的震撼描述之中，看得一愣一愣的，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