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为仙 第26章 归尘

半年时光如白驹过隙。

黄清璃站在江城长途汽车站的出口处，深吸了一口熟悉的空气。

六月的江城已经热了起来，空气中混杂着汽车尾气和路边小吃摊的油烟味，与他记忆中分毫不差。

哥！这边！

一个清脆的女声穿透嘈杂的人群。黄清璃转头看去，表妹张晓雨正站在一辆银色轿车旁用力挥手。

半年不见，十六岁的少女又长高了不少，扎着马尾辫，穿着浅蓝色连衣裙，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活泼。

晓雨。黄清璃拖着行李箱快步走过去，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哥！你可算回来了！张晓雨一把抢过行李箱，爸妈在家做饭呢，今天全是你的菜！红烧排骨、清蒸鲈鱼、油焖大虾...

她如数家珍地报着菜名，黄清璃听得肚子咕咕直叫。

修仙界的灵食固然美味，却总少了些烟火气。

大学生活怎么样？有没有交女朋友？

张晓雨把行李塞进后备箱，眨着眼睛问道。

黄清璃轻咳一声：先上车吧。

车内空调的凉风扑面而来，张晓雨熟练地发动车子。

黄清璃有些惊讶：你拿到驾照了？

上个月刚拿的！张晓雨得意地扬起下巴，爸说等你回来要给你个惊喜，特意让我来接你。

轿车驶入熟悉的街道，路边的梧桐树郁郁葱葱。

黄清璃望着窗外闪过的景色，恍如隔世。

半年前离开时还是寒冬，如今已是盛夏。

那个...大学里...张晓雨欲言又止。

黄清璃知道她在等什么，笑了笑：课程挺紧的，不过认识了不少朋友。有个叫安思懿的女生，性格很特别...

他刻意模糊了细节，毕竟所谓的其实是九嶷山的天仙计划。

不过好在有局里提供的“科学培养计划”打掩护，不然还真不好解释。

这半年来，他通过手机偶尔给家里发信息，但从未详细描述过校园生活。

我就知道！张晓雨兴奋地拍了下方向盘，妈说你肯定会交女朋友的！

长得漂亮吗？家里是做什么的？

黄清璃无奈摇头：不是女朋友，只是朋友。

张晓雨撇撇嘴，显然不信，但也没再追问。

车子拐进熟悉的巷子，停在了一栋两层小楼前。

黄清璃刚下车，就闻到了从厨房飘来的香味。他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清璃！

姑姑黄美玲系着围裙从厨房冲出来，一把抱住他。

黄清璃感觉姑姑的力气比以前大了不少，抱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瘦了！黄美玲松开手，上下打量着他，大学食堂吃不惯是不是？这次回来好好补补！

黄清璃哭笑不得。实际上，在灵气的滋养下，他的体魄比半年前强健许多，只是肌肉线条更加流畅，不像以前那么壮实。

姑父呢？他环顾四周。

后院呢，说要把什么木剑做完。黄美玲拉着他往屋里走，先洗手吃饭，有什么话边吃边说。

餐厅里，一桌子菜冒着热气。张建军听到动静从后院进来，手上还沾着木屑，看到黄清璃，黝黑的脸上露出笑容：回来了？正好，木剑刚上好漆，晾干就能用了。

谢谢姑父。黄清璃心头一暖。那把未完成的木剑他带去了九嶷山，一直放在床头。

四人落座，黄美玲不停地往黄清璃碗里夹菜：多吃点，学校的饭菜哪有家里的香。

妈，哥刚才说他在大学认识了一个叫安思懿的女生！张晓雨迫不及待地爆料。

黄美玲眼睛一亮：真的？多大年纪？家是哪的？

黄清璃差点被排骨噎住：就是普通同学...

清璃也到了谈女朋友的年纪了。张建军难得插话，不过学业要紧，别耽误正事。

一顿饭在家长里短中结束。黄清璃编织着善意的谎言，描述着并不存在的大学生活——早课、社团活动、图书馆自习...每说一句，心里就多一分愧疚。

但看到家人满足的笑容，又觉得这些谎言值得。

饭后，黄美玲坚持不让黄清璃帮忙洗碗，催他上楼休息。

卧室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连书桌上的笔都摆在原位。

床单是新换的，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黄清璃躺在床上，听着楼下姑姑一家压低声音的谈话，不时传来张晓雨的笑声。

这种平凡的温暖，是九嶷山的仙家气象无法替代的。

他轻轻抚摸右手的金鲤印记。半年时间，这尾先天水灵已经与他建立了深厚的联系。

虽然按照陆部长的嘱咐不能向家人透露修仙之事，但能通过金鲤偶尔传递平安消息，已经让他心安不少。

次日清晨，黄清璃早早起床，换上运动服出门跑步。

这是他半年来养成的习惯，既是锻炼，也是修炼的一种方式。

江城的清晨比九嶷山喧闹许多。早点摊已经支了起来，上班族匆匆买着豆浆油条，学生背着书包三三两两走向学校。

黄清璃调整呼吸，让灵力在经脉中缓缓流动。

坐照境初期的修为已经稳固，随时可能突破到中期。

在普通人看来，他只是一个晨跑的年轻人，没人会想到这个看似平凡的大学生体内蕴含着足以劈石断铁的灵力。

跑完步，他买了四份早餐回家。

姑姑一家刚起床，看到热腾腾的包子豆浆，黄美玲又是一阵心疼：这么早出去干嘛，在家多睡会儿啊。

习惯了早起。黄清璃笑笑，对了，我今天去找李晶，中午不回来吃饭。

去吧去吧，那孩子经常问起你。

黄美玲摆摆手，晚上记得回来吃，我炖鸡汤。

——上午九点，黄清璃来到武仙会馆。

半年多过去，会馆的招牌重新刷了漆，看起来更加气派了。

推开院门，熟悉的呼喝声传入耳中。

院子里，十几个学员正跟着教练练拳。李晶站在最前面示范动作，李晶上身肌肉线条分明，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外化境的气势果然不同。黄清璃暗自点头。

以他坐照境的眼力，能清晰看到李晶每一拳带起的微弱气流，那是武道修为达到一定境界的标志。

清璃？！

李晶突然停下动作，瞪大眼睛看向门口。

下一秒，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给了黄清璃一个结实的拥抱。

你这家伙终于回来了！

李晶用力拍着他的背……

连个电话都不打，我还以为你被山里的妖怪抓走了！

学员们好奇地看过来，李晶这才松开手，对教练交代几句，拉着黄清璃往后院走。

江玲呢？黄清璃问。

去药材市场了，下午才回来。

李晶倒了杯水给他，怎么样，九嶷山的生活？

黄清璃简单说了些能说的——修炼、任务、藏宝阁...隐去了金鲤和更机密的部分。

李晶听得两眼放光，不时插话询问细节。

对了，给你带了礼物。黄清璃从无形的储物袋里取出一个长条木盒。

李晶接过盒子，刚一打开就倒吸一口凉气。

盒中静静躺着一把两尺七寸的刀——刀鞘分布着黑色的波形纹路，刀刃修长，形似雁翎，通体呈暗银色，刃身上有均匀的波浪型纹路。

”这...这是...雁翎刀！

“对，不过这柄刀名字叫陨星刀”

黄清璃介绍道，“藏宝阁的法宝之一。虽不是顶级，但正适合你这样的外化境武者使用。”

李晶小心翼翼地拿起刀，手指刚触到刀柄，就感到一股温热的力量顺着手臂蔓延。

他下意识挥动两下，刀刃划破空气，发出轻微的嗡鸣。

太贵重了...李晶虽然爱不释手，但还是推辞道。

拿着吧。黄清璃笑道。

就当是庆祝你突破外化境。再说了，咱们兄弟之间还客气什么？

李晶眼眶微红，重重拍了拍黄清璃的肩膀：谢了，兄弟。

两人又聊了会儿近况，李晶突然提议：来切磋一下？让我看看坐照境修士的实力。

黄清璃欣然同意。

他们来到会馆后院的练武场，这里地面铺着特制的软垫，四周立着几个木人桩。

“先说好，点到为止。”

黄清璃脱下外套，我刚突破不久，控制力还不够精准。

放心，我有数。李晶摆开架势，陨星刀出鞘横在胸前，开始！

话音刚落，李晶已经如猎豹般扑来。

外化境武者的速度远超常人，刀光如风，直取黄清璃左肩。

看刀！李晶手腕翻转，陨星刀划出一道银色弧光，正是李家的刀法流星追月。

刀锋未至，凌厉的刀气已掀起地上三片落叶。

黄清璃青衫微动，叮的一声脆响，陨星刀轨迹顿时偏了三寸。

黄清璃青衫微动，不躲不闪，右手并指成剑，轻轻点在刀身上。

的一声脆响，陨星刀被弹开，刀的轨迹顿时偏了三寸。

李晶只觉一股柔和却不可抗拒的力量传来，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

好强的灵力！李晶稳住身形，眼中战意更浓。

李晶不待招式用老，拧腰转腕，刀势陡然变为星河倒悬。

陨星刀自下而上斜撩，外化的内劲层层叠加，刀风激得黄清璃衣袂翻飞。

黄清璃嘴角含笑，灵力在掌心轻旋，指尖泛起淡淡青光。

只见他右手一并挥出，在刀光中穿梭如游鱼，每次相触都恰到好处地卸去三分力道。

李晶改变策略，不再硬碰硬，而是绕着黄清璃快速移动，寻找破绽。

黄清璃站在原地，看似随意地抬手格挡，每一次都能精准拦截李晶的攻击。

坐照境修士的神识让他能预判对手的每一个动作，就像下棋能看到后三步一样。

三十招过后，李晶额头已见汗珠。

他忽然气势暴涨，陨星刀脱手飞出，化作一道银色闪电直取黄清璃右肩。

这招星陨九天是他压箱底的绝技，刀出无悔。

黄清璃眼中精光乍现，灵力突然汇聚于胸前，颤动如绽开一朵青莲。

陨星刀撞上莲心，竟似陷入泥沼，去势骤减。黄清璃袖领一卷，长刀稳稳落入掌中。

不打了不打了！

李晶抹了把汗，摆手笑道：你这坐照境的修为，我这点外化境的功夫在你眼里怕是跟孩童耍木刀没两样。

黄清璃将陨星刀递还……

他拍了拍好友肩膀：你的刀法刚猛有余，只是你太执着招式形貌。

若能将七重内劲凝为一处，方才那招星陨九天，我接起来也不会这般轻松。

李晶接过陨星刀，忽然促狭一笑：说得轻巧，要不你压制修为到炼气七重，咱们再比过？

黄清璃闻言大笑，袖中飞出一柄木剑：来来来！今日定要让你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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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招后，李晶收刀后退，气喘吁吁，根本碰不到你！

黄清璃笑着收回灵力：你已经很强了。

普通坐照境初期修士如果不用法宝，你未必不能过几招。

少安慰我啦……我虽然不是修士，但我也清楚，修士专修法，各种法宝层出不穷，不知要比武者强上多少，和我同一境界的炼气七重修士都能甩我几条街。

况且现在，就算是炼气六重的修士过来与我一战，估计我都是得够呛！

李晶抹了把汗，不过有了这把陨星刀，再练段时间，应该能跟炼气七重的修士过几招了。

中午，两人在会馆附近的小餐馆吃了顿饭。

李晶说起这半年江城的趣事，黄清璃则挑选些九嶷山的见闻分享。

他们默契地避开了修仙界那些危险的话题，就像普通朋友叙旧一样轻松愉快。

下午，黄清璃告别李晶，便马不停蹄地去江城科技大学报到。

虽然作为天仙计划的成员，他实际上不需要参加普通课程，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

校园里绿树成荫，三三两两的学生抱着书本穿行。

黄清璃按照记忆找到教务处，办理了复学手续。

“黄清璃同学，你的宿舍安排在研究生楼2栋502。”

工作人员递给他一张门卡，“这是单人间的钥匙。”

“谢谢。”黄清璃接过钥匙，正要离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请问转学生报到是在这里吗？”

黄清璃猛地转身，看到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站在柜台前——安思懿！

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裙子，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看起来和普通大学生没什么两样。

思懿？黄清璃惊讶地叫道。

女孩转过头，先是一愣，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容：白甜甜！你怎么在这？

我在这上学啊。

黄清璃走近，你…你你你，怎么...在这

我也考进来了！安思懿兴奋地说，昨天刚到江城，今天来报到。

教务处的老师看着两人熟络的样子，笑道：你们认识？那正好，安同学的宿舍也在研究生楼3栋，504室。

黄清璃和安思懿对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刚从九嶷山分开没几天，居然又在大学里碰上了。

办完手续，两人一起走出教务处大楼。六月的阳光火辣辣地照在头顶，安思懿从包里掏出一把遮阳伞，毫不客气地塞给黄清璃：举着。

黄清璃无奈地撑开伞，两人并肩走在校园小路上。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安思懿说，我还以为要等到下次任务呢。

我也很意外。黄清璃好奇地问，为什么选择江城大学？以你家的实力，去首都名校不是更好吗？

安思懿撇撇嘴：那些学校规矩太多。江城大学自由，而且...她顿了顿，离九嶷山近，方便执行任务。

黄清璃了然。虽然表面上他们是普通大学生，但实际上仍是七四九局的成员，随时可能被召回执行任务。

饿死了，先去吃饭吧！安思懿突然说，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黄清璃想起李晶推荐过学校后门的一家火锅店，便带着安思懿前往。

一路上，安思懿对什么都好奇，不时停下来看路边的小摊或店铺，活像个第一次进城的乡下姑娘。

火锅店里，安思懿点了一桌子菜，在服务员惊讶的目光中开始大快朵颐。黄清璃早已习惯她的吃相，淡定地涮着羊肉。

比九嶷山的灵食强多了！安思懿嘴里塞满食物，含糊不清地说。

黄清璃忍不住笑了：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饭后，安思懿提议去逛街。两人去了江城最繁华的商业街，安思懿像出笼的小鸟一样冲进各个店铺，买了一大堆衣服、零食和小玩意儿。

修士也需要买这么多东西吗？

安思懿撇嘴道：“做了修士就不是女孩子了吗？”

黄清璃无奈被迫当起了搬运工，手里很快提满了购物袋。

不过安思懿也是送了黄清璃几个小挂件……

够了够了，再买拿不下了。黄清璃抗议道。

安思懿意犹未尽，但还是点点头：那去海边走走吧，听说江城的日落很漂亮。

黄昏时分，他们来到城郊的一处海滨公园。

这里人不多，一座白色的灯塔矗立在礁石上，红白相间的条纹在夕阳下格外醒目。

上去看看！安思懿不等黄清璃回应，已经跑向灯塔。

灯塔年久失修，铁制旋梯有些锈蚀，但还算稳固。

两人爬到顶部平台，海风迎面吹来，带着咸湿的气息。

远处，太阳正缓缓沉入海平面，将天空和大海染成金红色。

真美呀。安思懿靠在栏杆上，发丝在风中飞舞。

安思懿问着黄清璃：“你还记得咱们这个南通城为什么叫‘江城’吗？”

“记得呀，因为南通比较靠近长江，才被这的人提名‘江城’咯！虽然不是那个江城——武汉！”

……

黄清璃站在她旁边，望着无边的海面。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快两年了，当初他还是个刚接触修仙界的懵懂少年，如今却已是坐照境修士。

这一路走来，有危险，有机缘，也有像此刻这样的宁静时刻。

有时候我会想，安思懿突然说，如果我们不是修士，只是普通大学生，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黄清璃思考片刻：大概就是现在这样吧——上课、吃饭、逛街、看风景。

但不会有那些刺激的任务和修炼。安思懿补充道，也不会知道世界原来这么...复杂。

黄清璃点点头。

修仙者的身份给了他们超凡的力量，也带来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责任和危险。

就像硬币的两面，无法分割。

天色渐暗，灯塔自动亮起了灯。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黄清璃突然注意到海面上有一点微弱的蓝光。

那是什么？他指向远处。

安思懿眯起眼睛：好像是什么东西在发光...要不去看看？

两人下了灯塔，沿着沙滩向发光处走去。潮水已经退去，露出湿漉漉的沙滩。

那点蓝光来自一块半埋在沙中的石头，只有拳头大小，表面粗糙不平，但内部似乎有液体般的光华流动。

这是...黄清璃小心地捡起石头，立刻感到一股温和的凉意从掌心传来。

安思懿凑过来看：某种灵矿？带回去研究一下吧。

黄清璃点点头，将石头放进背包。回到学校已是晚上九点多，研究生宿舍楼静悄悄的。两人在五楼分开，各自回到自己的单人间。

黄清璃的宿舍简洁干净，一张床、一个书桌、一个衣柜，还有个小阳台。

他将购物袋放在地上，取出那块发光的石头放在桌上，然后打开电脑，登录七四九局的内部数据库开始查询。

半小时后，他找到了答案——冰耀晶石，水属性灵矿，产于深海，性质温和，可用于炼制辅助修炼的法器...

正当他仔细阅读资料时，手机响了。是安思懿发来的消息：查到了吗？我这边显示是冰耀晶石。

黄清璃回复：一样的结果。明天再一起研究一下？

好，晚安。安思懿回道，附带一个睡觉的表情。

黄清璃放下手机，再次看向那块晶石。在昏暗的房间里，它散发着柔和的蓝光，像一小片凝固的海水。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块石头不简单，似乎隐藏着更多秘密...

窗外，江城的夜空繁星点点。黄清璃拉上窗帘，盘坐在床上开始每日的修炼。

灵力在经脉中循环，坐照境初期的修为已经巩固，突破到坐照境中期指日可待。

与此同时，那块冰耀晶石的蓝光微微闪烁，仿佛在呼应着他的呼吸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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